【凌李】明年今日 Chap.3
Chap.3 你瞒我瞒
凌远邀了李熏然去自己家里吃点，破天荒地他没有拒绝，一言不发地跟着凌远逛了一趟超市采买了一些食材，然后一起回去。
他不可能没有看到的，凌远想着，毕竟这串东西挂在车里最明显的位置上，毕竟他从不在车里播放音乐，最后的声响就是这串沉闷响声。
只是李熏然的目光却好像从未落在过旧物之上，他宁可游弋于窗外灯红酒绿繁华喧闹的夜景，也不愿吝啬哪怕只是一眼。
凌远心头都是沉沉的，千言万语都挤不出一个字符。
没有心只像闲人。
李熏然早早地就看见这串铃铛了，在他从教堂到咖啡馆的路上，他不可能去忽视这车里除了他们二人对话之外唯独的声音。
可是李熏然默言，却将手揣入衣兜，紧紧地握紧了这尚且有些硌手的东西。他用尽了力气，面上平淡，手指骨节却已经泛白。
就在这不算太深的口袋里，曾铭记轻狂岁月青涩情愫的纪念物，也正安然地躺在李熏然的手心里。生了锈的金属面刮擦过他湿热的手心，就像是要剜去一层皮肉一样刺痛。
李熏然忽然叹了口气，凌远反射性地侧目看过来，眼神中询问着他怎么了。
避开凌远颜色太分明的目光，李熏然将头侧出去依旧看窗外斑斓炫目的夜景，路灯闪耀出沉重的光辉，跌落进他的眼底。
沿途明亮灯饰闪映着沉重。
“我还没去过你家。”李熏然突兀地开口，话题一如既往地直切重点，从不拐弯抹角。
凌远抿出一个浅浅笑容，回他：“若是有空可以常来。”
李熏然沉默半刻，没答他，但神色却是黯然了些。心中也不免诘问自己，更想诘问凌远，若是常来，要以怎样的身份，摆出如何自然纯粹的表情才算能够。李熏然并不能为自己答疑解惑，也不会开口询问凌远这些有的没的，干脆沉默。
他大概是怕了李熏然这样突兀地开口，再突兀地沉默了，每一次都会牵起自己那颗惶惑的心，惴惴不安。凌远惊觉自己是否说出了过分亲密的话，也轻轻抵住了自己的舌尖在牙齿后，失了言语。
凌远的房子是三层复式的结构，进去便是二楼的厨房和客厅，卧房之类便在一楼。李熏然跟着凌远进门，换了鞋绕过玄关，这家中的主人将他按在沙发上，只说让他等着，然后自己匆匆拎着一大袋子的食材跑进了厨房。
李熏然会不会做饭凌远至今不知道，毕竟从未吃到过。脑海里还能够完整地浮现出李熏然以往爱吃的菜色，只渴望着他面对一桌珍馐，能够舍得给他一个不要太冰冻的眼神。
凌远觉得自从再遇李熏然之后，他有些患得患失了。或许是觉得“失而复得”这个词语不适合用在自己的身上描述自己的心情，他思来想去觉得“患得患失”更妥当。凌远抬手打开了油烟机，轰隆的声音掩盖了他俯身洗菜切菜的声音。
李熏然乖巧如一初来乍到的客人——他也的确就是。就坐在沙发上，目光却打量着这间简约却多少有些单调枯燥的房子，不像是凌远的家，这是凌远的房子。至少他如今感知不到这里存在的些许能够带上关于“家”这个字眼的气息。
挺像是凌远的风格，从来一心扑在事业上，旁的都不在意。
从前是，现在也是。
接着李熏然的目光被随意丢在沙发上的两只布偶所吸引，思绪便有些茫远，想过此去经年的那些林林总总，最后凝聚成了嘴边一丝苦涩的笑容。
无论是当年的铃铛还是布偶，分明曾经这般绝情地斩断过全部的关联然后远走高飞出国深造的凌远，好像在无意识地透露给自己一些信息，他还念旧，他还记得，他……还想回去。
重要的从来都不是想不想回去，重要的从来都是，能不能回得去。
命运决定了，以后再没法聚头。
凌远开了一瓶藏了很久的红酒，这还是一瓶当初李睿和韦天舒来他家蹭饭吃，磨破了嘴皮子怂恿都没成功的红酒。给自己和李熏然都倒了一些，凌远与他面对面地坐着，饭菜都热气腾腾，氤氲了两个人的容颜。
彼此干杯，红酒甘醇味美，满溢口腔的微凉触感，酸之后是密密匝匝泛滥上舌尖的甘甜，两种味道都完美地交织在了一起，没有一方突兀或是一方拔尖，最是醺然而醉人。
凌远不常喝酒，酒量也就堪堪如此，李熏然亦然。两个人都并不多饮，象征性地意思一下抿过一口，接着凌远招呼李熏然动筷吃菜。桌面上五花八门的的确都是自己爱吃的菜色，李熏然心中微悸，竟一时分辨不清这种情愫是喜是悲。
他该怀恋凌远都将一些陈年旧事都烙进心中，还是该怀恋或许他有着想回溯过往的心情。
李熏然再举杯饮下一口的时候，凌远已经为自己续了第二杯。凌远一直都很自控，应酬喝酒从来都是恰到好处的量，今日也说不透是何原因，便就觉得自己饮下的无过是白水了。
凌远微笑着望着李熏然，这一次李熏然没有避开他目光的追寻，从容地迎上，同样以微笑付诸给凌远。
可两个人都觉得，对方的笑容里，果然还是掺杂了什么别的情感的。
比如无可奈何，比如难再回头。
微笑静默互望，笑比哭更可悲，就算怎开心皱着眉。
“没想到还能再遇到你。”
李熏然颔首答他，话语真挚不夹杂旁的芜杂情绪：“我也没想到。”
“真好。”凌远语气就显得有些沉了，絮说的时候大有梦呓的幻觉，他重复了一遍第一次讲得有些模糊的言辞，“真好。”
李熏然终于愿意真真切切地望进他的双眼，望尽他眼底的全部，笑容扩大三分，眉眼也稍稍沾染些许。
“嗯，真好。”
你不曾真的离去，你始终在我心里。
凌远可能有些半醉，毕竟酒水到底醺人，都是有酒精度的，再来他还是个不常喝酒的人，今日忽地就放纵了自己多喝了一些，自然是扛不太住。
这之后他们两个人絮絮叨叨地也谈了很多，但终究是一些无关痛痒的闲聊。谈谈彼此后来的生活，谈谈交错之后分道扬镳的路径，除此之外，谁也问不出其他了。
难道该问，过得好吗？
还是该问，还爱我吗？
恐怕出了口也不会得到诚挚的答案，与其在意虚虚假假真真实实，不若在这个话题上戛然而止，缄默不言。
桌面上杯盘狼藉，酒水倾洒，那一瓶红酒也只剩下薄薄一层虚浮在瓶底。凌远有点醉了，但还能走得直路，神思也算得上清醒，只是在李熏然虚扶着他往沙发上去的时候，他的手指缠绕上李熏然的衬衫衣料，恍恍然之间，竟不愿放手。
也许真的是一瞬间，凌远的双眸半垂，多少有点迷蒙的眼中显露出些许醉意，只是他的手臂忽然就绕上了李熏然的脖颈，将那人还稍有些瘦弱的身躯一下子按在了自己的胸膛。昔日滚烫熟悉的体温就在电光火石的刹那缠绕上二人的心端，紧紧熨帖着的火热温度叫李熏然措手不及，甚至忘了推开。
凌远的鼻息炽热喷洒在李熏然的侧颈，好似能够钻入每一个细小毛孔，撩动那沉寂在心底深处已然成为疤痕的旧伤。他的手臂收紧，只是揽住了李熏然的身体那么一两秒，却又很快松开垂落到自己腿边。凌远好像是一朝酒醒，倏忽发现自己做出了如此举动，松开手臂的动作都有些惶惶。
如果没记错的话，刚刚那个拥抱，是他们相识十二年里的第二个拥抱。
第一个拥抱献给一辆已经破落到无法再使用的单车，献给那荒野之上无拘无束恣意的笑容与青葱的少年。
于是两具身躯分开的速度就像刚刚贴上的速度，都是太快的。温度都还没聚拢发热，冰冷空气又横亘入其中，驱散了所剩无几的热量。
李熏然没说话，还是站在原地，一双眼中空空如也，凌远都看不到他想看到和他不想看到的神色。
“我……”凌远张了张口，只觉喉头酸涩，“我喝醉了。”
李熏然笑了一下，点头道：“我知道。”
请你别嫌我，将这煽情奉献给你。
他能够感受到，那一刹那熨上胸口炽热滚热的温度，好像能够一直蔓延到自己冰冻坚硬的内心里去。在那个时刻，李熏然的手臂几欲要抬起，想与他完美地重现一遍这来之不易却太不合时宜的第二个拥抱。
是不是人的天性都如此，都不忠天性。
越是不能触碰的东西，越是不能跨越的界限，总是想要去尝试冲破阻碍。
凌远叹了一口很长很长的气，像是要让胸口里郁结凝固的全部情感都倾吐给这原本炽烈却又一朝变得严寒的空气。
他的嘴唇动了动，沉沉地，哑哑地唤了一声：“熏然。”
这是与昔年往时都没有一点差别的口吻语气，就连尾音稍稍勾起的弧度都好像是一样。
凌远的这个吻带着酒的香味，甘甜之后有酒的辛辣，呼出的气息也带着这气味。让李熏然觉得他大概是被酒精操纵了身体，不经意而为的举动。
可这个吻又太轻、太浅、太淡，比雾还轻、比云还浅、比水还淡，印在李熏然唇角的那一刻，感知都好像是被掠夺的，就只是如同一阵软风吹拂过了脸庞似的。
李熏然没躲，也没推他。
他想着，大概人都喜欢不忠天性，都喜欢逾越禁区，都喜欢挑战不可能。
这若是浪漫，我怎么觉得就快分离。
浅尝辄止，凌远不敢多停留半刻，很快就抽离，离开这熟悉又陌生，咫尺又遥远的温热。他也只敢仗着用“酒精麻痹”这个蹩脚的借口来做着清醒时刻不敢的举动。
又放恣，又……可悲。
李熏然的头顶是光辉耀目的白炽灯，澄白的颜色宛若白昼天光，尽管现在窗外早已乌黑一片。车流来来往往，行人来来往往，像是被流水运送着的落花，去往各自该去的沟壑。
最后李熏然只言片语也没留给凌远，他的手紧紧揣在口袋里，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费力，好像那手心里躺着的银色铃铛剥夺走了他全部的气力，就连呼吸都稍显困难。
当年的他，是不是也是这种情状，怀着这种似痛非痛，想流泪却无泪可流的心情，却看似走得潇洒，走得无牵亦无挂。
夜风灌入领口的时候，李熏然冷得瑟缩了一下。可明明是初春天气，却依旧尚存冬日的凌寒未走，仍旧在天际徘徊。
大门阖上的声音回荡在凌远的耳际，回音跌荡在空空如也只有孑然一人的房子里。
这影像在最后，临行的一吻是场怀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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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呢，这一章我写得有点……难过，哎。
人生无能为力的十件事中，有一条是”流逝的时间“，还有一条是”永远的过去“。
院长的这个拥抱，是出自真心的，院长的这个吻，就是一半酒醉趋势，一半出自真心了。毕竟要真的让他清醒地去吻熏然，应该不太敢（x
熏然最后的那个离开，其实像是在逃。可能是害怕再多停留一秒，就又会陷落进去，人真的是很会重蹈覆辙吧？
下一章的话稍微写一下狗血又青葱的十年前好啦，甜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篇文的画风比较沉重…。
lo主的爱好可能真的是深夜/清早更文吧……（。
♪(^∇^*)尽管如此，lo主依然死不要脸地求评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