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李】明年今日 Chap.10

明年今日全文目录



Chap.10 落花流水

李熏然被送急诊的时候,正是子夜时分,天降大雨,犹如倾盆。

正是李睿值的班,李熏然也就被他顺理成章地做了简单处理,转送了手术室。当韦天舒从昏昏沉沉半睡半醒的状态忽然被窗外一道闪电劈醒的时候,他也正好得知了这个消息。

韦天舒一边给凌远打电话,一边奔跑在医院的走廊上,称人民警察李熏然徒手对抗三名持刀劫匪,救下被抢劫的妇女,并将三人擒获却身中数刀,血流不止。

凌远从床上翻下来到穿衣出门开车这短短五分钟的时间里,浑身都是冰冷的。他一边心急如焚地冒着超速被交警逮回看守所喝茶以及涉及自身生命是否安全的危险,一边却又暗暗庆幸在韦天舒颠三倒四的话语最后,没有叫他听见“壮烈牺牲”这四个要命的字眼。

万幸,万幸。凌远的手指握着方向盘,雨刮器在他眼前来来回回刮动着石子一般砸落的雨水,外在的一切因素在他的世界里一瞬全被清空,凌远甚至都不会去看仪表盘上已经超过了一百码的时速,只恨不能立时就到第一医院,就到李熏然的身边。

李熏然身上的伤口虽不很长,但刀口很深,刺入的角度更是格外刁钻,更有多数伤及肝脏,李睿虽也有着数年的临床经验,把握虽有几分,却也不敢轻易动刀,好在凌远已经赶到了医院,做着术前的最后准备。此刻还在掌握全局的他能做的,只剩下尽可能地拉长等候的时间,保住李熏然此刻还算稳定的生命体征。

凌远走进手术室的时候双腿有些抖。他这双手拿过究竟多少次手术刀,多少血液脏器沾染过身都尚且不知,再如何艰难复杂的手术他也能够四平八稳地做到最完美。可是换了一个人,那明晃晃到刺眼的手术灯下,安静地躺在那里身上插满了管子的人,却换成了李熏然。饶是凌远再如何泰然自若,从容应对,若说心中不曾有过片刻惊惶,都是虚的。

从韦天舒带着慌乱的语气将消息通过手机传达给他的时候,从李熏然的名字落入自己耳畔的那一刻开始,凌远的心就彻底被拨乱了。

李睿做他的副手,两个人的配合最为默契无间,也稍稍平定了凌远惶惶的心。

腹腔温热,手术器材却是彻骨的冰冷。透过薄薄的白色橡胶手套,凌远哪怕隔着护目镜,都好似能够看得到从李熏然的体内一点一滴流逝掉的热气。

当计时器上关于小时那一格的数字跳到了“3”,凌远提着一双沾满斑斑血迹的手而至胸口的高度,稍稍往后退了一步,轻声吩咐:“关腹。”

手术顺利结束,护士帮他取了身上物件,凌远的步履有些蹒跚,一步一停地走出手术室大门的时候,他隔着最后一眼遥遥地看了过去,却无法窥见李熏然苍白的面容,只有心电仪上平缓起伏的生命线在告诉他,这个人还活着。

李熏然还活着,还能够睁开双眼。

凌远觉得浑身疲累,却又感到一阵从内而外的轻松。肥皂慢慢擦洗着小臂,冰冷的水淌过他肌肉饱满的手臂,他坐在椅子上,忽然躺了下去。灯光明亮的天花板,四周无人的更衣室,安安静静的空间,只剩下了自己起起伏伏的呼吸声。

经年之前凌远坐在那架飞往大洋彼岸的飞机上的时候,透过窗看到的天空中凝结成一团一团的云块的时候,曾想过,自己为何要选择医生这个职业?

而今在这暴雨淋漓的深夜,他静默地躺在狭小的长椅上的时候,忽而想要感激当年义无反顾选择了做医生的自己,尽管有过质疑,有过迷惘,尽管这条路他走得很慢,也很艰难。但是而至今日,他用自己的这双手,用他最熟悉的手术刀,挽救了他挚爱的人慢慢流逝的生命。

没有什么比这种感觉还要叫人觉得心安。

高度紧张的神经一下放松下来,睡意与疲倦也就来得很快,像是风浪一样彻底让凌远沦陷。等得韦天舒的大脑门映入眼帘的时候,凌远方才醒来,惊觉原来自己就在空空荡荡的更衣室睡了过去。

韦天舒递过一杯温水给他,道:“能耐啊你,在这地方都能睡着。”

灌了一口水,刚好的温度轻柔地从凌远的喉管缓慢滑下,凌远呼出口气,却避开了这一句调侃,只问韦天舒:“熏然呢?”

韦天舒摆出一副“我就知道你要问我这个问题”的脸看着凌远,不知为何凌远与他对视之间,竟看出一丝老奸巨猾的味道,心中默想着大概所谓相由心生,就是如此了。

“ICU呢,小睿看着,甭担心了,他你还放心不过?”韦天舒捞过凌远手中的保温杯,也为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喝下。

凌远点了点头,笑称:“当然放心,毕竟小睿比你靠谱多了。”

刚咽下的那口水好像变得有些酸,韦天舒恨不能让那口水从肚子里直接喷出来,让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凌远好好感受一下自己的愤怒,却来不及,凌远早已匆匆忙忙地从更衣室出去了。韦天舒看着凌远步履匆匆的样子,哼笑一声,翻个白眼,嘀咕了句:“矫情。”

ICU的门口,李睿轻轻关了门退了出来,正与凌远打了照面。凌远见他眼下乌青严重,心知李睿也是今天一大早就到的医院,现在时间都快要近三点,却还没好好休息过,只催促着他赶紧去小睡会儿。

李睿也正预备和衣而卧眯一会儿,向凌远简单复述了一遍李熏然的状况,就离开了。

凌远哪里仔细听了个全部,单单听到一句“过不了几天就能转进普通病房”,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哪里还顾得着别的。

将自己浑身捂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凌远轻手轻脚地摸进了病房。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窗帘遮得严丝合缝,透不进一丝夜光。凌远蹑手蹑脚地走到李熏然的病床旁,耳畔剩下的只是医疗机器发出的轻微响声,都是静谧的,就连看护的护士,也都是静悄悄的,呼吸都似没有声音。

凌远摆了摆手,小护士也很有眼力见地悄声退了出去,偌大一个ICU病房,就剩下了还未恢复意识的李熏然与静默注视着他的凌远。

曾经见过李熏然的睡颜,是在夜深的图书馆里,一边撑着脑袋一边打着瞌睡实在熬不住的李熏然。那时候他的面容尚未成长开,只是那双清澄的鹿眼却从小到大,都是一副模样,再如何声色犬马,物欲横流的世界,也无法沾染他眼瞳清明丝毫。

可惜,李熏然现在的双眼是闭着的。他从头到尾都是这样安详乖巧,从躺在手术台上到现在躺在清一色纯白的病床上,都是一样一样的。

有多久没有见到他安然睡去的容颜,凌远不知道。李熏然以前像一只长了一嘴尖利牙齿的小犬,逗弄得不当就会咬人,只有睡着的时候最是听话,像个稚嫩的孩子。

尽管如今十年已过,彼时的李熏然与现在的李熏然,面目自然是无法再重叠在一起了,但是凌远坐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好似还能够看得一二分往昔眉目。

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一滴规规矩矩地落着,顺着流入他的身体,整个世界都被剥夺了声音。

李熏然好像瘦了,凌远看着他的身体被厚重的白色被褥簇拥起来,陷落在宽大的床榻上的时候,忽然这么觉得。

凌远坐得离李熏然很近,近在咫尺却也仅仅只能止于此处。或许凌远还要感念上天,现在的李熏然是沉睡的,他意识都尚未恢复,他的回忆世界里并不会出现此时此刻接近他的自己。也恰恰正因为他如今沉沉地睡着,凌远才能够不去收敛他太肆无忌惮又格外铺天盖地的目光,才能够完完全全地覆盖李熏然的面容,从他的额角,一寸寸游离到他的下颚。

最后一次这样认真地端详他的脸,是那一年的教堂夕晖,他好容易鼓足勇气与李熏然对视,说出的却是诀别的话语的那一刻。

凌远抬手为他掖了掖被角,分明知道李熏然一时半刻根本醒不过来,每一个动作却也是极尽全力地小心与谨慎,生怕自己一旦力道重了,便惊扰了他这一场无垢的好梦。

李熏然是不是在做梦呢?重新坐回椅子上的凌远胡乱猜想着。若是真的在做梦,他又会梦到怎样的光景?会否能留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这个想法只是在凌远的脑海里盘亘了片刻,便立刻被他自己亲手扼杀了。凌远想着,大概还是不要让李熏然的梦境之中出现自己的身影了吧,毕竟整整十二年里,他带给李熏然的回忆,那些深重的,那些刻骨的,从来都不是甜蜜的回忆,只有痛苦的往昔。

凌远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接了杯水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却又想起如果李熏然醒来再喝的话就已经是冷的了,便又把纸杯拿回了手里,想要自己喝下,可刚刚也灌了一肚子的水。从来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凌远院长如今这幅手足无措的模样要是叫韦天舒与李睿看了,大概可以拿这个作梗整整笑个一周还不带重样的笑法。

病房里的钟表无声地走动着,雨声渐渐敛去,雨势也越来越小。当时间从更深露重的之夜三点左右慢慢走到了天光乍破的四点的时候,凌远走到窗前,稍稍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大雨初霁的天空露出些许鱼肚白,东方的天空明光乍现,西方却仍旧残留着黑色该有的寂静,正是最奇妙的白昼与深夜交替更变的时刻,凌远在一片天空里同时看到了太阳与星子,真恨不能将这般景象都捧到李熏然面前去,可惜他如今依旧沉浸在茫茫清梦之中。

凌远回头望一望李熏然,透过玻璃隔着窗帘投射进来的那一束阳光,就这么斑斑驳驳地照到了李熏然的身边,柔和了他瘦削明朗的轮廓与清晰可辨的线条,为他病态而无血色的脸多添了一份柔软。李熏然睡着的脸一如既往地平和、安静,只是唇边却好像若有若无地浅浅勾起了一丝微笑。

悄悄地走回李熏然的身边,凌远忽然倾下了腰,迫近了他本就近在眉睫的脸,将那一束细软阳光的长度一点点缩短,最后凝聚成落在李熏然唇上的一点。

凌远戛然而止,头颅悬在半空,没有后文。

他的眸光也在这一刻淬满了光亮的太阳光点,其实若是想要得到一个无人知晓的吻此刻正是机会,隔着口罩,李熏然更是睡着,只有两个人的病房,谁也不会进来……

凌远本就可以放肆一次,遵从本心的放肆一次,只是索要一个白水一般清淡无味的吻罢了,他却又以本心生生克制住了心底升腾而起的这份欲念,遏在心口,止于唇齿。

凌远将自己的头从李熏然的唇边离开,口罩底下的薄唇扬起一抹再温柔不过的笑意,只是转身缓步离开,轻声合上的门,隔着玻璃窗的凝望,最后融化成唇齿之间柔情一句——

“愿你好梦,熏然。”

淡淡交会过各不留下印,但是经历过最温柔共震。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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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线已被模糊,可以脑补这是Chap.9一两个月之后的事情。

这一章的熏然全程闭眼躺着睡觉就能领工资(hhhhhh)院长表现了不同心境下的不同动作,表示很累(x

关于为什么不吻下去,我想大家都知道,“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这句话,我想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之前有观众老爷说过,其实正是因为双方之间对于彼此还有情意,就为了想保留住心中那丁点的情意,也不能将任何事做得太过火,只好点到即止,只好小心翼翼。

维护一个易碎脆弱的东西的时候,大家其实都是这样的,而且这东西对你而言弥足珍贵,此生唯一。

我想悄咪咪问一句,甜吗?

(゜▽^*))来赐予我,爱的评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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