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李】明年今日 Chap.20
Chap.20 红
冬至那一日的雪终于从未停消过，断断续续地竟也快要下了一个多月。
年味也渐渐在大雪纷扬的日子里越来越浓，行人交织走动，都开始置办年货。就连从来冷漠的新市大街上，也张贴出了红红火火的广告牌，祝福横幅，零零散散，好似为驱逐这一年到头堆积下来的已经太满满当当的人情冷暖。
除夕的前几日，李熏然终究还是要回潼市去的。
凌远送他到的飞机场，一路上也无话可说，彼此静默地听着车里流转的舒缓钢琴曲，望着窗外拖拖沓沓跌下的白雪，雾气泛滥在车玻璃上，变作了一粒粒透明的水珠。
分离时刻对于二人来说，好像已经失去了悲剧的意思。曾经历过无法再窒痛的分离，交错的手指或是抽离的肌肤，都已经镌刻下了深刻的印记。凌远与李熏然从骨子里，或许都多多少少对于分离有着比之常人更为深隽的了解。
简单的一个拥抱，在这样的分别时刻还是有些过犹不及。李熏然穿着厚厚的外套，脖子上套着一条毛茸茸的围巾，把他的半张脸都簇拥在了其中。李熏然吸了吸鼻子接过凌远手上的他的行李箱，凌远顺手又在他手里塞了一个红色的小袋子。
“这什么？”李熏然拎了拎手中分量不重的纸袋，问他。
凌远挑眉，只说：“好吃的。”
用网络上的词语来形容，李熏然应该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无论是什么东西，光是看着李熏然吃，凌远都会觉得说不定味道不错。但也是因为这个错觉，凌远也尝过了一些他根本不能接受的口味的东西。
“好吃的？什么好吃的？”李熏然不依不饶地问他。
凌远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机场广播就不切时宜地响了起来，二人的对话便这样戛然而止。李熏然匆匆忙忙地拿着登机牌去了登机口，两个人隔着不远的一段距离招了招手，就当做是临别的再见。凌远冲李熏然晃了晃手机，又放在耳边示意他，李熏然点着头摆出个“ok”的手势，很快便消逝在了凌远的视线里。
又是一年将近，凌远自然也要回家去吃顿团圆饭的，可往往工作要求从来由不得他这样轻松自在地过个好年。凌远坐在车里，听着舒缓的钢琴曲，肖邦的《夜曲》悠扬地在他耳边盘旋，他终于做了一个决定，狠下了心。
除夕夜的潼市居然也跟着落起了雪，李熏然家的年夜饭也从来都是和简瑶家一起吃的，人多，又热热闹闹，彼此一起聚在一起喝茶嗑瓜子的，还能吐槽电视上的春节联欢晚会。李熏然坐在桌前，望过一张张熟悉的脸，最后停留在一脸冷漠喝着啤酒的薄靳言和已经与简瑶的妈妈聊成一片的付子遇身上，嘴角终归还是抽了抽。
临下起雪的时候，一桌子的年轻人都跟着跑到窗边去看，女孩子软糯惊喜的声音夹杂着有些低沉的男声传到餐厅来，李熏然漫不经心地用指甲戳了戳面前的桌子。
“熏然怎么不跟着一起去看？”
面对简瑶妈妈和蔼温柔的询问，李熏然只是微笑着摇摇头，并不多言。
他不会说，他早已见过了雪，早在冬至那一日，早已见过了这世间最纷扬也是最美丽的雪景。李熏然想，大概普天之下，无论何处，无论再怎样大的落雪，都无法与新市冬至的那场雪媲美。
吃过了饭帮着收拾了桌子，客厅里满满当当地挤满了人，笑语畅谈，热气蒸腾。李熏然并不参与他们的对话，只是偶尔简瑶与他随意攀谈几句，也会跟着附和上几句。满屋子的人不会有人在意他这么一个略有些心不在焉的人，李熏然听着耳边红红火火热热烈烈唱起来的音乐，手掌里握着的手机终于震了一下。
微信里凌远的头像上一个小小的“1”跳到了信息栏的第一位，李熏然的目光无视了他之下所有的祝福消息，只点开了那只有短短四字的聊天页面。
除夕快乐。
凌远还十分严谨地在句末发上了一个句号，都没有任何黄豆表情，让李熏然都觉得他是板着脸群发的消息。
李熏然也想这样严肃地回给他一个像是汇报工作的“除夕快乐”的，最后还是带上了一个黄豆表情缓和了一下气氛。
接着凌远又问他，你在做什么？
李熏然有些不明白凌远这是在做什么，吃饱了年夜饭闲的来盘问自己的生活起居了吗？尽管李sir腹诽了些有的没的，最后还是乖乖地汇报了自己正在看春晚。
凌远突如其来发来了一条语音，只有短短的六秒时间，李熏然望着那跳出来的语音，心中彻彻底底地悸动了一下。他身处在最靠近窗户的边缘，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客厅那液晶电视上，小品正演得热火朝天，身旁还不时爆发出笑声，没有人会在意他的目光是不是也聚焦在此。
李熏然小心翼翼地从手掌里拿出手机，小心翼翼地戳开了凌远的语音。
如果他还记得，上一次这样谨慎惶恐害怕被发现被抓包，还是在读书时代，一场极其麻烦极其艰难的考试，第一次尝试着作弊的自己。
时隔经年，却未曾想到即将步入而立之年的自己，也会有这样慌乱而又兴奋的小情绪。
“你那里，下雪了吗？”
凌远的声音出现在带着风声的路口里，他把声线压得很低，含得沙沙的，哑哑的，低醇如一坛陈年开封的老酒，迷人的味道便能透过手机传递到李熏然的耳中。李熏然握着手机的掌心滚烫，被凌远的声音萦绕的耳畔更是烧得滚热，若不是那声音实实在在存在过，如今流窜进了他的脑海，李熏然都要怀疑是不是客厅的暖气开得太足了。
李熏然从未听到过凌远这样的声音，分明分隔两地，分明只能用冰冷金属交流，可他那一句低沉问话，就好像是附在自己耳侧含吟而出的。
鬼使神差地，李熏然也回了凌远一句语音，答他：“下雪了。”
一方吹着冷冻寒风，冷清瑟瑟，一方却是热闹非凡，暖风都将每个人的脸颊烘烤得火热。李熏然的耳边再次爆发出一声响亮笑声，他却已经充耳不闻，他好像置身在凌远如今身处的那个冷风口，两个人一起仰着头任由雪星子一点一滴掉了满眼，冰凉涩涩也不流泪，只是笑。
凌远打字问他，你在家吗？还是在简瑶家里？
曾经在一起的那段时光里，李熏然也是要逢年过节就回家的，因而除夕就往简瑶家跑这个习惯最后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记住了。凌远也有简瑶家的地址，以前还会摸准了两个城市的邮递员送信的时间特地给李熏然寄新年贺卡。
那贺卡上的红色也褪了，一笔一划注入的祝福与关心都随着墨迹浅淡了，贺卡打开之后也不会唱着新年快乐的曲调，但是李熏然从来都将这些藏得好好的。
往时手机还只能是砖头机，沉甸甸地拿在手里，滋滋的电流声夹在嘘寒问暖的话语里，双方熟悉的声线音色都变得有些不同，唯有那份暖心的关怀从未变过，一如往昔。
后来的日子里，失去了凌远电话关怀，笑语祝福的李熏然，也多少觉得自己的生命之中，的的确确是缺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的。拥抱在怀里的时候从不自知，如同骨血分离地脱开时，方才觉痛彻心扉。
在瑶瑶家，李熏然回复他。
绿色的对话框边的小花转了转，转过几个轮回终于发送了出去。李熏然偶然抬眼瞥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临近了十二点的时光，竟快要步入新年的新篇章。
凌远几乎是秒回：你走到阳台这里来。
李熏然握着手机愣了那么半分钟，借口上洗手间便从最靠里的位置艰难地挤过了这么多人的身体，有些踉跄地走出了客厅。他的脚步如飞，明明心里却不曾相信凌远会出现在潼市，还出现在潼市的简瑶家的阳台下。李熏然走到阳台，大手掀开窗帘，雪花混着风结结实实吹了他一脸，红色的毛衣上都沾了几粒雪星子。
“熏然。”
这是凌远的声音响彻在无比安静的夜里。不是隔着冷硬金属的声音，也不是含着电流声或是呼啸冷风的声音，是真真实实的凌远的声音。
夜色深沉里的凌远，穿了件藏青色的大衣，灰色的围巾绕在脖子上，下摆的流苏在风中摇荡。凌远仰着头，就站在路灯底下，昏黄的光芒打亮了他的脸，落在李熏然眸光潋滟充满了惊愕与惊喜的眼底。
凌远的手上不太合称地举了一根正在闪花的红色烟花棒，红色的光火在他的脸侧怦然绽开成一朵朵艳丽的炎烈红花。李熏然还未来得及叫他，剩下的声音早就淹没在了凌远身后的天空中，一朵一朵升腾而至炸开的烟火里，零星的光芒跌入了李熏然的双眼，碎得彻彻底底，也亮得过犹不及。
半边的天幕都被照射得透亮，耳边噼里啪啦地响着扰耳的爆竹声音，都烧完了冷风冷雪的颜色和声音，却烧不掉凌远仰头微笑注视着他的模样。
是红，妖娆浓烈而热辣的红色。
李熏然看着天边碎裂成玻璃球一样大小的那抹红色，想起了很多东西。
跳跃的火焰，斜阳的印记，酒杯里的鸡尾酒，还有凌远手中那一根烧尽了的烟火棒。
这些红色都不够耀眼，都还不是记忆了最耀眼的迷人颜色。
你与我纷飞的那副笑脸，是你与我掌心的生命伏线。
这是李熏然的脑海里所能够想象得到的，世间最为绝美的红色，他想不出太华丽的辞藻堆砌来形容来描述这份心情。
凌远的额角唇边落下一颗又一颗的雪花，白茫茫的满地都是，他就站在那片纯白之中，凝着笑意对他说：“熏然，新年快乐。”
十二点的钟声悄然而至，旧年过去，新岁翻开新的篇章，一片空白，静候描摹。
他跨越两个城市的距离，站在风口雪中问他是否下雪。他隔着路灯昏沉的光影看他，背后盛开一片斑斓刺眼的花束，融化成火树银花的至美画面，叫人屏息。
凌远的身上风尘仆仆，从来一丝不苟的发丝也被大风抚弄得凌乱，垂下了柔软的几绺落在额前。他从未想过，新市而至潼市的距离这么遥远，这么慌忙，他像是匆匆而行的旅人，最后终于赶上了这辆末班车，只为来到他的面前，带去自己的问候。
一个人一生都应该疯狂一次，等老来怀念才会觉得弥足珍贵。凌远原本不相信自己是这样一个近乎跳脱世俗的人，却也彻底疯狂地追逐了一回自己的本心。他奔赴另一个城市，竟然只为他烧了一支微不足道的烟火棒，说了一句分量不重的“新年快乐”。
凌远倒觉得无悔，多少艰辛不可告人，多少光阴都因为等。
李熏然低着头，脖颈有些发酸，冷风钻进了他的毛衣里，钻进了他的皮肤，刺激着他每一个细胞，好像骨缝里都要结冰一般地发冷，只是他恍然未觉。凌远的面容被李熏然牢牢镌刻进了眼底，水光潋滟，他下意识伸手去摸自己冰冷的眼眶，触手竟是一片湿热的水珠。
李熏然的笑容好像也衬着天幕那抹艳红，薄唇轻轻开合，他的笑容粲然而纯挚：“凌远，新年快乐。”
那一抹红，也像红尘掠过一样明艳。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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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奶茶真好喝啊，又甜又软又糯的，和这一章一样甜。
进入完结而疯狂发糖根本停不下来的我。
真想快点放寒假，快点期末考，快点过年啊，又要逢场作戏说着不要压岁钱但还是欣然接受啦x虽然每逢佳节胖三斤（。）
还有两章完结，完结之后有番外，多少番外没想好，看我心情（咳...
不出意外有一篇番外大概会续一下Chap.19被我卡掉的肉吧。
o(〃'▽'〃)o看我这么勤劳的发糖你们真的不给我评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