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靖/一发完】扶桑

小甜饼一发完。

前排带我家需要用小甜饼滋润的亲爱的 @时见栖鸦 





扶桑

——[About蔺晨×萧景琰]

——[From柳逐卿]

 

 

城中刚入初夏之际,我便又遇着了蔺公子。

彼时我正为陛下侍弄着新栽下的木槿花,时值夏日,终是要开了。原也不知道陛下何故说要在养居殿外栽起花来了,听高公公说找这养花的人便寻了许久,最后还是我毛遂自荐顶了上去。

这不是我第一次遇着蔺公子,他仿佛每日都来,但仿佛又并不很能够遇着他。

我第一次遇着蔺公子的时候,是金陵城连下三天三夜的大雪之后的早晨,满目雪白,犹如御膳房的白面馒头刚刚出炉,厚沉沉地就这么压着,廊角都结了如数的冰棱,一滴一滴地往地上坠着水。

晨起尚且有雾色,仍是半边吐露鱼肚白的色彩,灰白的天空掩映在高高翘起的檐角之中,红墙绿瓦都犹然黯淡。

我第一次逢着蔺公子就是在这样的时日里,他手里挟着一捧透彻雪白的白梅,眉眼都淬了笑意,往着陛下的寝殿而来。

三声叩门,吱呀门开,蔺公子便这样披着一身严寒入了温香的寝殿,携走一丝清凉。

后来陛下与蔺公子一道出来,彼时我正洒扫雪块,遥遥地朝着陛下施礼,陛下的心情仿似很好,素日里沉稳庄严的面容平添了几丝温和柔软,就连话语中的尾音,都有一丝极易察觉的笑意。

蔺公子的白梅似乎是不见了,独独剩了一朵簪在陛下的衣襟上。这是陛下上朝的朝服,冠顶尚有十二帘冕旒在眼前轻轻晃动,珠玉碰撞的声音跌碎在晨雾稀疏里。金碧辉煌的朝服上无端簪这样的花,第一眼看去怪模怪样的,说不出究竟哪里奇怪,细看下来,倒是颇有意趣,倒也无怪乎陛下会有这般情绪。

我望着二人远去,太阳强烈,光线透明,热融融地落下来,让积雪块也镀染上漂亮的金色。不免想来,这江湖中人,可真是有趣呢。

印象中的蔺公子只在这冬日里来过这么一次。

嗯,若说是我亲眼见着的,那的的确确就是手捧白梅踏雪而来的这一次。

譬如说我没有亲眼见着的,那可便多了去了。

至于这位神通广大的蔺公子究竟又在何时出现过,而我并不得知,独独能够知晓其踪迹的,怕这世间,纵然唯陛下一人。

 

真要我说,蔺公子其实多少有个坏习惯。他偏不爱走正道,亦不爱叩门,非得从那屋檐,从那窗口中钻进来,平白无故地出现,多少唬人一跳。

就拿去岁炎夏的一个夜晚来说,我当时正为陛下添好茶水,回身退下时,蔺公子便“啪”地一声推开窗户,从窗口里探进了个脑袋。莫说是我,就连陛下都险些被吓着,手中杯盏几时差点未曾端稳。

蔺公子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手里把玩着那把从不离身的折扇,右手提着一坛酒。酒香醇厚醉人,饶是尚未揭封都能闻到绵延香气,更别说是我这样一杯就倒之人,品不出何谓好酒何谓劣酒,但也独独明白,蔺公子能够给陛下的,约莫就是最好的。

门扉轻轻关上,尚能够听清里头的声响。

蔺公子将陛下手里的茶盏搁回桌上,朗笑而言:“如此良夜,何不喝酒?喝茶多没意趣。”

抬头望望夜空,群星璀璨,星群簇拥着一抹淡月,月色皎洁纯粹,庭中如积水空明,偶有黏风而过,吹动裙衫,凭夜影而看,倒能让人忆起月宫仙子与捣药的玉兔。

蝉鸣聒噪而不知疲乏,不晓得到底歇那根枝杈上,震动着发出声响。我于庭中台阶坐下,托腮望月,热风拂面,犹觉得无故便起一层热汗。

却仍旧能够听得那厅堂里,酒盏碰撞的声响,忘记了是谁的声音,颇为赞叹地只道一句“好酒!”。

好天良夜,合该喝好酒才是。

 

去岁秋猎之后,陛下病了一场。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纵使是连陛下这般从年少便在军营中磨砺,在疆场上纵横的骁勇之辈,也架不住这连绵如山高的风寒,邪风入体似的,一病不起。连那芷萝宫中极通医术的静太后都束手无措,成日身染檀香而来,为陛下把脉喂药,而她遮盖在袍袖之下,偶尔露出半截的腕上,挂了一串佛珠。

蔺公子正是风尘仆仆而来的,在这样一个药香熏人,黄昏催霞而暮色四合的傍晚。蔺公子平素总着白袍,那一日也不外乎如是,并且他遥遥从那宫道上走来,日暮中的晚霞全数披散在他周身,从发顶一直垂落到发梢,还有些许被揉碎了落到眼底。

记得幼时在家中,母亲曾与我讲述过九天仙人的故事。都说仙人下凡渡厄救难,身披几丈霞光,脚下似有祥云,周身一派通达豁然浩荡之气。虽只存在于书中,彼时鲁钝幼稚,也未免没有天马行空过,却始终没能有个正形。时至今日逢着了这般而来奔向陛下的蔺公子,方才明白母亲往昔讲的故事之中,九天仙人该有何模样。

而后闻得陛下的病大有起色,自那一日黄昏蔺公子来了之后。

之后反反复复又过去了几天,静太后依旧每日都来,周身的檀香气息却消了些许,眉目也不再郁顿,整个人仿佛都精神了不少。

适而听闻,陛下在这日秋雨连绵的早间迷蒙醒来,虽口干舌燥有些难言难语,但到底神志清明,眼底也恢复了些许往日清光。

诸位终于都放下心来。

这一日是我送药,便捧着一碗热药进了寝殿,殿内沉沉而酽酽,往日的熏香也消了味道,只留下一抹苦涩的药剂味道。

陛下的身影在重重帘幔之后,金色的绸缎厚重却柔滑,奈何也依然无法窥得片刻。我将药碗递将给蔺公子,脚步依然毫无停留,又提着裙衫这才躬身出去。

蔺公子的声音此时便与那日夏夜不同。

如果说夏夜之时他的音色如同山中激荡的清泉淋淋漓漓,那约莫此时,那该就是深秋时候于草间林中那一溪缓缓沉沉而过的清流,缠绵缓慢。

蔺公子叫陛下,景琰。

又轻又低,随时都会和这药香散去了似的音量。

却又沉又慢,实实在在如同镌刻在这帘幔上每一道痕迹之中,历久弥新,却而永存。

快入初冬之际,陛下便病愈如初,虽面容仍有颓败之意,但身体终归恢复了往昔坚朗。

我记得那一日他与蔺公子在红枫林叶之中并肩而走,还有宽大袍袖之下攥紧缠绕的十根指节。

 

今岁初夏,又是我逢着蔺公子的一日,我已少见多怪,远远便冲他颔首福身,已尽礼节。而他对我亦然有些熟识,嘴角浮着微笑朝我点头示意。

我便又低头继续为新栽的木槿浇花松土,想来不多时日便能开得艳烈,想必陛下见之,心下也会大喜。

虽我不知为何陛下会忽地喜欢上木槿,原先这养居殿外种的可都不是这些花。我细想想,大抵知道了些许,抿唇一笑,偷偷抬眼望向蔺公子朝正门走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一眼,才发觉,原来蔺公子的手中,也携着一捧花束。

远远瞧着,倒是有些像我手下这些木槿,但细细凝望看了仔细,却曾想到乃是扶桑。红艳艳的,灼在炎烈的太阳底下,花蕊吐露出娇小的嫩黄色,花瓣微微卷曲着,几滴露珠仍旧含在上头,透明而秀丽。

我的脑海里莫名有了一种想法。

或许明年初夏,陛下便会要求我在这里侍弄扶桑,也未可知。

也没过多久,陛下和蔺公子是一道出来的。

我见了,仍是照着礼节向他们施礼,垂下的目光却也带有探究的颜色,悄悄上挑,掠到了陛下噙着笑意的唇角,心中还曾想陛下的心情可当真是不错,原不知蔺公子又说了什么逗他开心。

于是便再将目光一寸一寸,缓缓往下,很快却在陛下的脖颈上顿住。

陛下的脖颈上,也开了一朵扶桑呢。

 

 

若非我的目光收回来得极快又毫无痕迹,否则,指不定我现在就被陛下打发去了浣衣局,都不一定。万幸之余,我在养居殿外望着那栽种得极好的木槿花,心中开始盘算,不知何时,陛下又会起了心念,说要种扶桑呢?

反正不会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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