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李】酽酽

*为了防止我忘记,提前两个月给 @唐禁欲 的贺文。

*人物ooc,剧情时间线混乱。

*高中AU。




酽酽

凌远/李熏然

文/柳逐卿

 

 

李熏然从汗津津的臂弯里掀起眼皮望向窗外,午后阳光醺醺的大好时节,阳光掠过明净的玻璃投射出温柔的暖光,偏是六月炎热的天,露出一块透白边角的天空像是洗褪了色的浅蓝色布料。

独独剩下讲台上的语文老师捧着手中的书,粉笔磕在写满了字的黑板上飘出如许粉尘迷了前排所有人的眼。

教室里难得安静,老旧的电风扇以最慢的速度发出“吱呀吱呀”老化的声音,好在大开的窗外有几缕凉风拂面,聊以驱散方才上完体育课之后一哄而入,满溢教室的热气与汗味。

李熏然到底小睡了一会儿,睡得清浅,耳畔仍旧有老师喋喋不休说个不停的声音左耳进右耳出。语文老师从来不是个美人儿,脸孔刻板,看着叫人害怕,面上架着厚厚的镜片,镜片后那双眼里锐利的目光却又能视若无睹地钉在每个人身上。

李熏然的同桌正会周公,班级里大部分的人都因为体育课的过度消耗未曾听得见语文课的只言片语。李熏然支起身子来,转头看一眼后头墙上板报上的那只钟,盯着许久总觉着不对劲,倏忽之间才转圜过来,原来这只钟早已是坏了的。

正想着是自己睡得神志不清,下课铃声响过之后便又续上眼保健操的音乐。但同样的,这便又从前排同样睡得迷糊的同学手里接过张试卷,随意地一瞥也大概明白又是这数日如一日的练习卷。

李熏然偏爱于这时刻将目光投落出去,落在透亮窗外,空无一人的走廊上。他坐在第三排的最后一桌,照理是一个稍微靠后的位置,也算是一宝地,平日里若有巡查老师从窗外路过往教室里张望,竟也少有能瞧见李熏然的机会。

凌远恰此时与其余人从走廊上而过。他一如既往不苟言笑,眉眼却未曾皱起,到底还是一个温和模样,更是能将件老土的校服都能穿出几分神采奕奕的姿态,好叫人挪不开眼。严肃又有些老成的学生干部,这似乎是入学以来听得最多的关于凌远的形容,初时李熏然便也当是如此,他二人至今不熟,稍有几面曾见过,但也只是匆匆,俱都因为偶然。

凌远自然是瞧不见李熏然的,毕竟他处在这样一个尴尬的位置,偏此时教室里大多数人都悠悠转醒,直起身来写着手底下的卷子。

语文老师便又出去,与凌远方才说了什么,不过也就是一些解释,便见他点点头,再朝身后一位同学絮语片刻,众人便又极快离去了。

李熏然方才将遥遥目光恋恋不舍收回,不贪恋午后醺然暖阳,也无故走廊外绿意盎然,埋首终将目光按在白纸黑字之上。

 

大概这一日里偏偏只能见上这么一次,凌远又比李熏然高一年级,就连彼此教室的楼层方位都相距甚远,李熏然偶有时分便又有些人怂,这就不敢往了。其实也不过是没能寻出一个理由能够说服自己而已,有时候能隔着满教室这么多的人只静默地看一眼,似乎也已经很不错了。

李熏然暗恋凌远,谁都不知道,谁都不告诉,自己藏在心底里暗暗的揣着想着。

他倒是很能隐藏自己那点小心思,除了那双眼中澈透的颜色之外,愣是谁都猜不透李熏然的心思。

后来不知怎么就被察觉出了端倪,自有友人不愿见李熏然整日这幅样子,拍着胸脯称自己有妙招,于是非要拉着他晚自习结束之后钻在一个被窝里悉悉蟀蟀地给他出馊主意,结果倒是被查寝的抓个正着,以微妙的眼神劈头盖脸地训斥了这二人一顿。

于是友人不肯罢休,却又因为二人在教室里位置着实是离得遥远,却又有这么大的胆子,在班主任的英语课上隔着“万里人海”传纸条。

很多事结局都不尽相同,班主任自然是班主任,怎么可能放过在他眼皮子底下作妖的两个人,愣是捉出去站在教室外絮絮叨叨苦口婆心地训斥了十来分钟才肯罢休。

友人与李熏然互相对视一眼,二人皆被骂得狗血淋头,灰头土脸,想起那张纸条上十分不着调的对话,到底没忍住笑出了声。

六月将近七月,空气越发黏热,微风中渐渐传递着时远时近的蝉鸣,云层都倦懒不愿挪动半分,饶是这样的日头底下,叫那风一吹便有些昏昏欲睡。

凌远当时正往这里来,手里捧着大叠的作业本。或许是他们任课老师的办公室在这一幢这一楼的,他又才往这里走。凌远很快地走过来,瞧见李熏然的脸心头自然多少觉得熟悉几分,老土点说来就是似曾相识。只是未曾多留,与那人对视时方给了一个格外柔和的眼神,于是这才走开了。

六月末的风黏着夏日特有的热气,暑气难消,午后更是酽酽,催人昏睡。

 

李熏然听了友人的损招,熬了一夜写了好几封情书。

其实那年代已经有些不流行这一招了,大家告白都喜欢打直球,找个地点约出来,三言两语铺垫之后就是单刀直入的言辞。所以答应也好,拒绝也罢,都同样开门见山。

都说李熏然人怂,面皮子自然也薄,虽然被同寝的室友怂恿了许多次,还是下不了决心。终于选择这俗套的方案,洋洋洒洒倒是能写很多,实则都是不着边际的话语。自诩纵横情场多年的友人见过李熏然废弃的几张稿纸,摇摇头说他终归嫩多了。

李熏然不依不饶,死也不敢打那一发直球。诸人友善地笑他,说他在球场上所向披靡,遇到这事情倒是扭捏起来。

李熏然张口结舌半晌难言,最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只说这是不一样的。

是了,自然是不一样的。如果说那是娇小可人的小姑娘倒也罢了,偏偏他埋藏在心底的那点小心思的对象,对于当时的自己而言,未免太过遥不可及。

所以才只能叫做暗恋,都不敢放到台面上来说。这种感情黏黏糊糊的,但是又怯怯的不够炽热,说起来想是六月末的风,也像是午后的阳光,酽酽的,像一杯浓茶,平白许人恹恹。

暑假开始离校那天,燥热了整整一个多月的天终于施舍了一场泼天大雨,气温虽未降低多少,但黏热欲眠的空气被凉爽的滋味取而代之,校园内的道路上很快就凝成了好几个小水洼,一脚踩上去便是如许水珠。

凌远竟是破天荒地与李熏然一道走,二人撑了两把伞到底有些拥挤,李熏然那把超市抽奖送的小伞一直怼着凌远那顶大伞,一来二往之间,二人肩头倒是落满了不少水珠,浸湿了彼此白色衬衫。

凌远叫李熏然收了他那顶伞,好在自己手里这一把足够大,走两个人倒不是什么难题。

却不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但若是什么都不说,又似乎十分尴尬的样子。

从教学楼到校门口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路上三三两两走着不同的人,撑着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伞。若是三五成群地,便大多谈笑风生,若是一个人走的,脚步都往往很快。

李熏然正满脑搜刮,渴盼寻出有趣的话题来打开与凌远的对话,谁料凌远出口便足够惊人。

“熏然。”他这样叫李熏然,名讳念在凌远的口中显得格外熟稔,如同多年之前就已是好友。凌远还未说接下来的话,侧头先对上李熏然的那双眼,低笑一声方才说,“你给我的情书放错座位了。我的座位是第三排,不是第二排。”

他的嘴唇一开一合分明说着足够让李熏然挖地三尺钻下去的倒霉事儿,李熏然却未免有些怔忪,半晌才垂了头,讷讷地应了:“……太丢脸了。你一定没看就塞垃圾桶了吧。”

凌远不着痕迹地将伞往着李熏然的方向倒了倒,续道:“讲道理,这是我第一次收到情书。”

李熏然面上惊诧,满不相信的模样。

凌远又于他解释:“因为其他人都喜欢直说啊。”

李熏然扬起的脑袋又垂了下去,眸中光彩消散得极快,良久没说出几个字来。

他伴着凌远一步步走,书包上吊着一个小狮子的挂件,不知何时被雨水已经打湿了鬃毛,揉成一团贴着小狮子的脑袋,好不可怜。凌远瞧见了,顺手也就撸了下来,递到李熏然面前:“弄湿了,给我吧,我帮你弄干净。”

李熏然便下意识回答他:“什么时候还我?”

凌远倒没想到他问这个问题,闻言失笑,摆出一本正经的模样来,说:“暑假的时候。如果你不愿意,可以开学的时候,我来找你。”

“谁、谁说我不愿意了!”李熏然鼓着腮帮子抗议,“我可没有怂到这地步,你也未必能把我卖了。”

此时的凌远笑得活像一只狐狸,眉眼都染了笑意,但仍是素日里温平的面容。他借着李熏然的话,于是顺坡下驴,把句话说得格外微妙:“这样啊。”尾音隐隐上扬,透露着主人的好心情。

凌远顿了顿,眸光去扫视李熏然的脸,又说:“既然你不怂,大大方方找我就是。结果写情书还塞错了抽屉。”

凌远把这话说得促狭,纷纷冷雨之中,李熏然的耳根倒是莫名其妙地烧了起来,染红半只耳廓。

他一瞬间竟只觉这通往校门的这条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漫长了?

 

后来这件事,也经常性地被凌远善意地提出来,李熏然将之视作自己学生时代的黑历史。冤有头债有主,这时候想找到当年的几位亲友抱怨一番也不能够了,高中三年的生涯结束之后彼此都各奔东西,只剩下李熏然还留下在这个城市。说是独守回忆也不过未过,尽管听起来有些孤独。

高考结束的那一天也下了一场雨,李熏然从考场出来的时候恍惚之中想起那年暑假开始时候的落雨,凌远故意偏向自己的那一顶伞,还有让自己烧红了耳廓的情书——李熏然还是没有勇气问他,你看了吗?

其实这之后究竟看没看也显得没有这么重要了,毕竟都在一起了。

没有过程,简直就像凌远本人的风格,风风火火又快刀斩乱麻,等李熏然终于懵懵懂懂是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已羊入虎口。

 

六月末的热风从窗帘底下钻出来,伴着蝉声轻轻拂过李熏然的面庞。李熏然在臂弯之中掀开眼皮,四下张望想起这里是自家书房,原来自己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早些时候凌远给他凉了一杯开水放在桌上,现在已经是刚好的温度了。

李熏然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这个月少有下雨,空气黏糊又热烫,怕是到了七月里晒得就难再出门了。

他望着被微风吹拂的白纱窗帘,一碧清亮的苍穹,懒怠挪动身体的洁白云丝,聒噪不知疲惫的蝉鸣。

一切这样熟悉,一切却已经这样遥远。

他想起教室里那扇干干净净的窗户,走廊上绿意盎然的花草,还有天花板下老旧的风扇,老师喋喋不休的教训与粉笔擦过黑板的声响。

同桌似乎还在呼呼大睡,教室里还弥漫着体育课后汗水的气息。

语文练习卷一张一张地传下来,眼保健操的铃声响起,李熏然扭头将目光投向窗外,凝固在凌远正巧走过的身影上。

微风酽酽,正是六月末的好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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