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李】普通爱情故事 Sec.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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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ction 27 冬雪。
李熏然站在单元楼门口的时候，脚步终于滞住了。
他抬头神色复杂地望着这栋已经被岁月剥蚀后显得格外老旧的建筑，往昔那些模糊的画面像是走马灯一般一格一格飞快地从他眼前逝掠而过。
在这些经年往事的碎片里，李熏然终于还是关于找不到自己与这个男人亲密的回忆。
于血脉上，他是老李的儿子。
于心底，李熏然对老李到底寡淡。
对于曾经种种伤害，他可以做到理解，可以做到原谅，却绝对做不到忘却。
凌远曾说李熏然是一个绝对执着的人。但实际上李熏然自己心里也清楚，有些时候执着太过，就会魔怔，而沦落到魔怔的境地，就已经是固执了。
深冬时节的风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刃，将皮肤吹得冰冷发痛。
李熏然紧了紧身上厚重的大衣，把围巾结结实实地掖好，从衣兜里摸出一包干瘪的烟来。
被冻僵的手指在火机上艰难地搓了几下，才燃起一簇小小的火苗。李熏然含着烟凑上去，眼见着红色的火光慢慢舔上烟头，只是好容易吹起来的轻烟很快就被冷风拂散了。
李熏然靠在有些落灰的墙上安静地抽完了这支烟，这期间他回忆了属于自己前半的人生。
交错在玫瑰色的对凌远的情愫之中的，是他灰色的童年与少年时代。李熏然无法在脑中的词典里寻找到一个美好的词语来形容这段过去。
因为老李是与自己一般固执的人。
正因为身体里流淌着那个人的血液，所以才如此清楚明白他的秉性。
对于这方面的遗传与相像，李熏然也真是哭笑不得。
烟灰簇簇地落在地上，轻飘飘的，容易让人想起冬雪。
在想起冬雪的时候，也容易想起从前的那场雪，与凌远重逢的那场雪。
李熏然在那片灰白的雪花飘洒之后，迷蒙之中恍惚中看见了多年以前的那个远去的夏天，蝉鸣不止中，他与凌远相遇的那条走廊。
哪怕最后在未将所有感情传递出去的最后的夏天，他与凌远也是在那条走廊分离。
走上楼梯的过程对于李熏然来说有些艰难。
每每往上一步，就意味着那些不愿拾起的回忆终将朝他呼啸而来。
终于站定在那扇生锈的铁门前，他看见内里的木门上贴着一张已经褪色的，边角也卷起的“福”字，还有上头充当门牌的那张白纸，也早在岁月的变迁中泛了黄，用水彩笔歪歪斜斜写下的数字业已无法辨识。
为自己开门的是他之前请来照顾老李的护工。沉重的铁门被打开，李熏然时隔多年之后再一次进入这间熟悉又陌生的房子时，在这一刻却突然觉得心下格外平静。
房间里的陈设装饰都是李熏然记忆中的样子。他有些拘谨地在玄关处换了鞋子，套上一双软绵绵的棉鞋，跟在护工身后走进了客厅。
那是他自父亲出院以后第一次见到老李。疾病已经夺走了老李身上全部的神气昂然，无论是苍老的面容还是佝偻的身躯都不复曾经的精神矍铄，树皮一般老皱的皮肤上盘踞着青紫色的经络，每一个动作都格外沉重而迟钝。李熏然无论如何都无法将面前这垂垂老矣的老人与曾经气势汹汹甩给自己一巴掌的父亲结合起来。
李熏然含了一个“爸”的音节到底还是从舌尖蹦了出来。
老李缓缓抬头，眼眶里浑浊的眼球终于聚起一束光来，长久地落在李熏然身上。
两个人各自占据了一个座位，李熏然手里捧着滚烫的茶水，目光游移在这间不大的客厅里。虽然显得有些陈旧但是格外干净整洁，所有东西都有条不紊地放在他记忆里的位置上。
老李虽然身体大不如从前，整个人都呈现出某种萎顿的病态，但说话间开门见山的利落还是一如往昔：“听说你和凌远在一起了。”
他用的是陈述句，没有询问。
李熏然点点头，没有犹豫，眉目间的坚定与他的父亲格外神似。
老李沉默了半晌——又或许是很长的时间。
“这么多年了，你究竟喜欢他什么？”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是老李不辨喜怒的声音。
李熏然记得，当时少年的自己向他出柜的时候，老李也是问的这样一个问题。
那时的自己说了什么？似乎是洋洋洒洒地好似演讲一般说了许多冠冕堂皇的话，涉及未来，涉及前途。大言不惭地说自己不惧怕世俗的眼光，说自己有着孤胆英雄一般的勇气，说自己是发了疯一样地喜欢着凌远，所以就算全世界反对他也要和凌远在一起。
何止少年意气，李熏然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年少的自己一意孤行地可怕。
只是这些言语尽管幼稚又夸张，凌远也是绝对不会知道的。
可惜当时面对自己这番惊天地泣鬼神的发言，老李只淡淡地送给他四个字。
——发什么疯。
经年以后的李熏然，早已不再是那个以为剖白出自己全部的心绪就能得到认可的少年了。
在时光的打磨与沉淀之中，他也成长为了值得旁人信赖与依靠的男人。
或许，他早已经不需要站在远方遥遥地凝望某道叫做“凌远”的光，也不必要费劲全力只为能够追上他的脚步了。
李熏然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
坚定、干脆、不容置疑。
他没有必要再苦苦地追逐，做他人的追光者。
于己本身，就早已是一道强大而又温柔的光了。
“我喜欢他——喜欢凌远。就算您要再打我一耳光，再叫我滚出去，我也会一直喜欢他，想要和他在一起。”
空气随着物体落地的响动变得格外剑拔弩张，李熏然依然正襟危坐在他的座位上，就连手指也没有挪开过几寸。
如果当初，我就能有这样的决断与勇气。
如果当初，我就能够摒弃那些过甚其辞的话语。
如果当初——
世界上要是有这么多悔不当初的“如果”，恐怕就没有人知道遗憾与后悔是什么滋味。
寒凉的风从未关紧的窗户里肆无忌惮地掠进来，李熏然在骤然的巨响之后的寡静中站起身来去关了窗户，又将滚落到茶几旁的水杯重新放回桌面上，再抽了几张抽纸将地板上淋漓的水液擦拭干净。
待做完了这一切后，他又格外乖觉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再度捧起已经变温的茶水。
老李一动不动地盯着李熏然的动作，没有人能够从他历经岁月洗礼的双眼中读出他的情绪。
良久，他笑了一下，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你已经有十多年没有进这个家门了。”
闻言，李熏然的目光循着记忆停驻到电视机桌上，那里摆着唯一一张合照。相框是当下早已过时的款式，显得有些老土，里头嵌着一张全家福，约莫已是二十多年前照的，所有的色彩都被剥离开，剩下虚浮一层颜色空空地飘在照片上。
李熏然坦然道：“如果您愿意，很多事情还是可以回到原点的。”
他觉得自己在说谎，但是面对日益苍老，被病魔折磨太久的父亲，自己这些年间哪怕有千万句埋怨此时此刻也断然说不出口了。
老李反问他：“你是这么觉得的吗？”
李熏然在沉寂之中也露出一丝笑容，在神色之上与老李到底有着相称的相似，他说：“我只是喜欢了一个人而已，有这么重要吗？”
老李却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目光虚虚地，同样望着那张全家福的方向，淡淡道：“如果有朝一日你的孩子，也对你说这样的话，说他心底疯狂的想法，说他与旁人俱不相同的爱恋。你也能觉得他只是喜欢了一个人而已吗？”
老李老迈的声音落下去之后，整个空间像是坠入了万籁后无边的沉寂。
李熏然的喉结滚了滚，他的嘴唇微微开合，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可在逐渐变得温暖的室内，他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当年的自己，是做不到将心比心的。
很多人在年少的时候，大抵只在意得到与否。
李熏然忽然不置可否。
老李蹒跚着步伐送李熏然到了玄关，低着头看他换鞋。
当李熏然穿上大衣的时候，老李却颤颤地伸出手臂来，轻轻替他掸去了后背上沾染的薄灰。
父亲拍在自己后背上的手掌已经不如当年那般有力了。
是自己的肩膀宽厚了，也是父亲的手臂渐渐不能够支撑太多了。
在锈迹斑斑的铁门慢慢合上之前，李熏然立在那扇门后，头顶的廊灯亮着微乎其微的光芒，从顶上投落下来的昏暗的光把李熏然的轮廓晕染得格外柔和。
而他的父亲，鬓发半白，皱纹如同山川沟壑一般爬满了老皱的脸，除了那双与自己相似的眼睛里还微微燃着一簇微光——李熏然在无数次的心绪迂回后再次发觉，父亲真的老去了。
可是尽管如此——
我也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
我只是喜欢凌远而已。
无论多少次，李熏然都要将自己的心情说出来。
他听见父亲断续咳嗽的声音，这之后是铁门重重扣上的声响。、
世界之外的冷风也吹到了他的眉间心上，李熏然心里荒芜一片，寸草不生。他仿佛是要在那片空无一切的境地里寻找什么希望的救赎，可最后能够握住的除了风声，只剩下了一把雪。
大雪纷纷扬扬地下起来，从李熏然的发上，肩膀上落下，很快天地之间就白茫一片。
他撑着伞亦步亦趋地走在夜晚湿润的道路上，身旁不乏紧紧依偎着彼此的恋侣们谈笑风生地走过，为这冰冷的夜晚增添了几分粉色的温暖。
可世间芸芸众生，凭借喜欢就能够一直在一起的人，实在太少了。
分离才是人世常态。
现实就像这把冬雪一样，冷得没有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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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更新是2017.11.29。
快去告诉你们的奶奶们，她追的文有生之年又更新了！
重新开始连载以后找回感觉就有点难，这一章3000+我写了一个下午，现在才改好，其实感觉还是有点不太对劲，希望恢复周更以后可以渐渐上手吧，我还要再回去看看我之前写的东西orz
这一章也算是一个过渡章吧，是然然的solo剧情+对boss老李的一点描写。希望大家可以发现在经历过生死边缘徘徊的老李，似乎是有一点对于这段感情松口了？
文中有一个小小的细节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出来？
值得一提的是，这段剧情之后的然然心下多了一点愧疚的心情orz但是没办法啊，我们然然就是这样一个乖孩子啊，嘴巴上blablabla的，其实心肠很软的。
@SENTIMENTAL 醒醒，过年了！（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