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逐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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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ction17 沉沉。

李熏然偶尔也会觉得其实这个世界相对来说就是不公平的。

身为人民警察，他也会认为所谓“正义永远不会迟来”并没有这样美好，因为迟来的正义早已不是正义了。

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阴暗的一面，有的人控制不住会将之释放出来，而有的人则能够戴上伪装，仿佛自己从来都不曾拥有这些。

耿直如李熏然，就会坦然承认自己对于上述的描写，是属于前者的。

抱歉，好像说得有些飘忽不定了。

此时的李熏然也就像个普通人一样，和小李无所事事地坐在警局的天台上，百无聊赖地剥着奶香花生吃。

看起来他似乎是小说里控制剧情走向的男主角，其实更多的时候，你我与旁人，都只是普通人，都只是小小的尘埃。

也不知道是谁先提起来老李的病情，本来愉快轻松的气氛忽然之间温度骤降，瞬间变得凝重压抑起来。

李熏然听见自己的牙齿咬碎花生的声音，他沉默地嚼着嘴里的食物，在安静的夜里发出有些不合群的声音。

于是小李硬着头皮尴尬地缓和气氛：“不…不是说已经有意识了吗？这是好事啊！总比那些一辈子待在ICU里没有任何反应的要好多了吧！”

虽然小李讲的话听起来总是这样怪怪的，却又不知道实际说起来哪里怪，但李熏然也清楚明白知道这个小伙子是个好还最。

可乐的拉环被拉开发出碳酸饮料独有的气泡声，李熏然灌了一口，跳跃的气息在他的口腔里肆虐，叫他禁不住抖了一抖。

李熏然忽然就说：“人老了。”

小李没有忍住把嘴里的花生喷了一地，遭到了李熏然的一对白眼。

“咳咳。”小李继而生硬地略过这个问题，“你这不还没三十岁呢吗，怎么就说自己老了？况且不是还有话说，男人四十一枝花吗！不老不老，熏然哥你永远是我们警局的局草。”

“不不不。”李熏然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原来这么快就已经十年了。”

十年该是一个怎样的跨度，又该怎样形容才觉得合适妥帖呢？

或许是原本青涩的你越来越成熟；或许是将一段曾经刻骨铭心的感情忘得干干净净；或许是原本无比熟识的两个人变得形同陌路；或许是原本是一片平地的土地上升起了无数高楼大厦。

这样说起来，仿佛十年有许多种值得解释与形容的词汇。

可是十年，说到底也不过是十年而已。

十年还可以是，李熏然用尽年少时全部孤勇与热情的一段时光。

 

日子也就是这样不痛不痒地过去了，没有什么大悲大喜才是正常人的生活，如果每个人的生活都是这样轰轰烈烈的，就不是生活，而是电影了。

简瑶打电话来给李熏然报喜，说自己的肚子里已经有一个小小的宝宝诞生了。李熏然在恭喜她并且要求做干爹的同时也不免感叹薄靳言的效率真是牛逼的不得了。

还有就是之前同学聚会的时候大家都互相进了一个微信群，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在群里报喜讯说自己要结婚了或是有娃了云云。

李熏然一面恭喜其他人，一面感叹自己的感情进展可还真是和小学生没什么不同——不对，现在的小学生进展都比他和凌远快多了。

小李也不是没有吐槽过这件事，说自己还期盼能有什么火星撞地球，什么干柴烈火的碰撞，结果纯情得和十多年前的初中生恋爱似的，就敢拉拉小手，还是怯怯的。

结果被李副队一句“我们走心，你懂什么！”给憋屈地反驳了回去。

只是走心的李熏然也发现了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

虽然和凌远把窗户纸都捅破了，虽然小手也拉了，小嘴也亲了，但是脑海里那些应该冒着粉红泡泡整日甜蜜蜜美滋滋得和连体婴一样的恋爱生活似乎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尽管如此，李熏然后来还是自己给自己想通了。

一对人民公仆的恋爱如果真是那样甜得好似掉进了蜜糖罐子，倒是不科学了。

嗯，这样想想也就可以技术性地无视那些朋友圈整日秀恩爱的消息了。

 

新市是一座很适合用“春暖花开”形容的城市，尽管在冬日里总是接连飘雪，给人一种北国的城市的错觉，但到了春日，倒是真真的春回大地，鸟语花开了

这一日是四月中旬的某一日，阳光正好，气温回升，所有人都脱去了冬日里背在身上的棉衣外套，换上了轻便鲜艳的春装。还有爱美的姑娘们，也早已将花裙子上了身，俨然成了城市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李熏然是接到电话后赶到第一医院的，那通电话是凌远打的。

隔着冰冷的金属块仿佛凌远本就平淡的声音就更加冷淡了。他就像是故意的一样，也不简单说明情况，只说叫他赶紧来医院一趟，越快越好。

这句“越快越好”让李熏然一颗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一路上催促那的士司机几乎是飙车来的医院，而后丢下一张百元大钞就跑人，让那准备找零的司机都愣了好久。

ICU的门口站着凌远和老李的主治医师，还有ICU里的护士，李熏然远远地望见那片白色连绵的背影，混着走廊上单调的灯光和同样是白色的墙壁，一时间腿有些发软，几乎是拖着脚步走过去的。

凌远是最先发现李熏然的——从他刚刚从走廊的另一边飞快的跑过来又到快接近病房时猛然停住的脚步他就认出来了。

一分茫然三分着急剩下六分都是害怕，李熏然的神情在脸上仍旧表现得彻彻底底。

“熏然。”凌远冲他招手，喊他过来。

李熏然的脚步仿佛被胶水粘在原地，一动没动。

凌远的面部线条宛如一座巍峨不动的山脉，棱角都是冰冷尖锐的，嘴唇抿成了一条浅浅的线，从他的脸孔上，你永远无法读出何谓喜怒哀乐。

李熏然有点搞不清楚是自己的脚动了还是凌远朝他走过来了。

“你父亲醒了。”

这是李熏然听得最清楚彻底的一句话了。

 

李熏然问凌远要了一支烟，蹲在天台的角落生涩又难过地一口一口吸着。

浓厚的烟雾升腾而起将他的面容氤氲出几分柔和的色调，看上去并没有这样阴沉。

他每每吸一口纳入身体里，都会忍不住将身体缩成一团咳嗽几声，却不肯碾了那烟头，非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让自己难过，最后把一支烟抽得干净，李熏然的脸也因为咳嗽变得通红。好在天台上有凉风习习，他站起来吹了吹，觉得舒服了不少。

直到现在李熏然还是无法学会，也无法习惯抽烟。

但是他好像明白了为什么人在某些情况下会选择抽烟喝酒。

譬如自己现在。李熏然搞不明白自己心里的情绪到底有多少种混杂在一起了。

喜悦有之，退缩有之，犹豫有之。

除此之外，在这些七七八八的感情之后，还有某一种仿若与生俱来的情绪。

害怕，亦然有之。

李熏然害怕的却不是父亲对于自己的态度会否改变，他害怕的是父亲对于自己坚定了十年的选择会有怎样的反应。

——他是真的想再要一根烟，再难受一些。

可能有的人身体难受了，脑袋就空了，可以在某一瞬间给自己一分短暂的空白时间。

都是可笑又悲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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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好友【老李】已起床（？）

主线剧情开启——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