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李】明年今日 Chap.15
Chap.15 玻璃之情
凌远喝了一勺滚热的鲜蔬芙蓉汤，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对面约他共进晚餐的人。
两个人都是趁着医院的晚饭时间出来的，凌远本没有想弄得这样大张旗鼓，至多可以在食堂里随意解决一下再回头工作的，还是林念初将他拖到了这离第一医院不远环境倒格外富有格调的餐厅。
面前摆着的盘碟里，四周都描摹着漂亮的欧式花纹，食物也用了最考究的分量装点得格外诱人，一看便知这菜单上的价格决计不菲。凌远的目光飘忽游离在桌上垂落下的吊灯，在象牙筷子上的银链子，在浸在汤汁中的银质汤勺，等待着林念初的答案。
两个人坐下的时候，凌远就几乎是开门见山地问了她，有什么事。
林念初小心地抿过汤勺里的那一点汤，咽下之后方才抬头。她的外表与她整体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一样的，柔美却也有着刚强的线条，清丽但也糅杂着一丝丝的妩媚。凌远却也不得不承认林念初虽然算不上是绝对漂亮的女性，但也决计是一位十分有气质的女性。
“这么多年老朋友，简单吃个饭不行吗？”林念初伸手挽了挽垂落耳侧的发丝，笑问凌远，“想来我们也认识了这么多年，交往倒是寥寥。最近一次见面是在天舒的婚礼上，对吧？”林念初的语气是询问的意思，也不是尖酸刻薄的言辞，是她一贯的婉约柔和。凌远听着她的话语，心头却多少总有些误会的感觉。
凌远顿了一下，语气也不轻不重，只说：“你我两个科室，没办法的事。你若是工作上有什么困难大可找我。”
林念初的笑容不为所动，仍旧是刚刚面对他的弧度。她放下了手中有些分量的银勺，头顶悬落的吊灯光芒昏黄，落在她的眉梢眼角，将林念初的脸更衬出几分柔婉。
“凌远，你总是这样避重就轻。”
被戳中痛处的凌远心中骤然跳动了一下，目光有些暗沉地惶惑起来。
林念初依旧不愠不火的态度，她也总是这样，好像格外能够隐忍，格外能够掩藏自己的喜怒哀乐似的。
“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你不会不知道。”
凌远当然知道，他的确在逃避林念初话语之中的询问，逃避她这么多年从未改变过的感情。
若是说痴情，林念初付出的倒是也决计不会比李熏然要少。只是你要明白，再怎样的一份爱，若是想要得到完完整整的那一份，那必然是总要忽视另外一个没有这么重要的人。
诚然，对于凌远而言，林念初恰恰就是那个没有这么重要的人，被他忽视了目光的人。
凌远的眸光也跟着躲了一下，他面对着大门而坐，左边是一整块的浮雕花纹，繁琐复杂，凌远宁可将自己的眼神凝注在上面，才絮絮说着：“念初，我现在不想谈这个。我们吃饭，行吗？”凌远将一句问话说出了有些恳求的意味，林念初也是聪明人，如何听不出？
只是女人心，女人从来都有那么一种近乎偏执的固执，往往这种固执被激发了出来，在没有得到答案之前，再如何包装完美的三言两语也无法打发。
林念初低着头搅动着碗里的汤汁，嫩白的鸡蛋花轻轻地飘动着，红色的胡萝卜丁一点点上下起伏被拨乱了浮动的轨迹，深绿的菜叶柔软而口感细腻，一点点缠上了小勺，好似轻轻一戳弄就会剩下几个丑陋的小洞，林念初依旧闻得到芙蓉汤里飘散出的清香滋味。
“凌远，你不想谈这些好多年了。”
凌远手中的筷子滞了一下，顶端的那一根细细的银链子在空中炸开了一个金属缠绕的音节。他忽然就觉得头疼，夹带着太阳穴也跟着突突地疼了起来，好似脑子里钻进了一个人，正在用一把铁锤使劲砸着他的脑子，整个脑壳都在砰砰作响。
凌远叹了口气，挤出一个有些自嘲的笑容，只说：“那你何必再来问我？”
林念初是的的确确地愣了一下，她的心好像轻易地就被掰碎成了齑粉，由着风就吹散了，未吹散的，就落入了冰冷如死水的湖里，消失不见了。林念初的手指静默了下来，不再搅动汤汁，只是长久地低着头，被额发垂下遮挡住的脸，由不得凌远去窥探她的表情。
林念初问他：“你放不下吗？”她的话语有些艰涩地从唇齿之中吐露出，稍稍顿了顿，再重复了一遭，“这么多年，你都放不下……吗？”
凌远何尝不愿意扪心自问？这么多年了，给过了李熏然这么刻骨铭心的痛楚之后，凭何自己还能够腆着脸走到他的身边，再一次撩动他的心弦，再一次给他或许又是无果的奢念？
“如果有些事说放下就能放下，人生也就不会这么曲折了。”凌远的话音带着笑意，轻轻地涤荡在这播放着轻音乐的餐厅里，像是饭菜蒸腾而上的热气，飘飘忽忽，很快就能散尽。
这场前提名为浪漫的晚餐戛然而止，餐厅里依旧悠悠转着舒缓的曲目，人来人往杯盘碰撞，都该是一副嬉笑言谈的完美场面。林念初望着对面那个空荡荡的座位，那象牙筷子上的银链子还在半空中摇晃，芙蓉汤依旧飘散出悠悠白气，最后烟逝在了身边这一面漂亮的浮雕上，留得个自己孤寂枯死的身影，长久地坐着。
凌远行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两旁路灯发散出骤亮的光芒，晚秋时候的冷风从他敞开的黑色风衣里横冲直撞地就过去了。凌远每一步都走得极快，步子跨得很大，就好似身后有着张牙舞爪的洪水猛兽在追赶他，下一秒他便能够飞奔起来。
其实那根本不是妖魔鬼怪，也不会是魑魅魍魉，至多至多，就是凌远的心魔。
他在黑夜之中驾驶着车辆，行驶在熙熙攘攘的柏油马路上，冷风好像隔着玻璃都能钻进凌远的脖颈。经历了方才那狼狈逃窜一样的行走，凌远忽地就安静了下来，只是心头的疙瘩好像缠绕上了无数的线条，最后生拉硬拽变成了一坨坨的死结，一抽紧便是彻头彻尾的堵心。
凌远能够明白林念初的心情，却也希望她能够将心比心，明白自己的心情。
从来人都只有完整一份爱，若非那些分割成不等的四五小块分散给各人，滥情天地，纵爱如纵欲的人，没有人愿意将此分割毫厘。
从这方面说，大概凌远和李熏然都是绝情的人。
情有独钟到绝情的人。
炫彩斑斓的霓虹灯闪耀在街边，红灯酒绿，声色犬马的世界里漂浮游荡的红男绿女，肆意高歌纵情的夜晚，新市正是这样一个热闹到冷漠，喧哗到静寂的城市。
凌远的余光冷淡地梭巡过这些闪动光芒的建筑，蓦然之间却思及的是李熏然的眉眼。
还记得街灯照出一脸黄，还燃亮那份微温的便当。
与韦天舒的婚礼之后再见李熏然，是在今夜的月色下，他靠在凌远家门口的路灯杆旁低头玩着手机，手机屏幕凝聚成的光圈将他的脸照得很亮。
是否有人说过，梦里梦到的人，醒来就要去见他。
凌远走到李熏然面前的时候，他将将好锁上了手机滑入了裤袋，正抬头望见秋月之下的凌远熟悉的眉眼，两人分明无言，见面却都是微笑，像是寒暄。
“你怎么来了？不上去坐坐？”凌远问他。
李熏然摇了摇头，提了提手中粉色的心形纸袋，笑道：“三牛哥的喜糖，你上次让我顺手拿一下，结果忘带回去了。这不，今天有空就特地给你送来了。”
凌远的眉头跳了一下，心尖很快就弥散看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他按捺下心中跳动的狂喜，依旧平稳的声线再开口：“你怎么来的？”
“当然是打的，你以为我有车？”李熏然耸了一下肩，哭笑不得地看着凌远，将手中的纸袋塞到了他的手里，转身欲走，不愿过多停留。
李熏然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像是走入了一个两头拉扯的空间，一面心中叫嚣着渴望见凌远一面，一面却不愿过多在他面前停留，生怕流露出自己一丝一毫的，掩藏得不够完美的情绪，叫凌远窥探得到。
我抱住过那怕失去，早想到玻璃很易碎。
“等等。”凌远下意识就拽住了李熏然的衣袖，等他回头之际却又如若失神地松开。凌远站在原地静了静，忽然从衣袋里摸出一盒香烟，笑容有些枯寂，只说，“陪我抽根烟，好吗？”
凌远会抽烟，只是不经常，也毫无烟瘾。都说人心中有些燥乱、悒郁的时刻，抽烟是最好也是最不好的排遣方法。他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轻车熟路地点上了，长长地吸了一口，将烟草的气味都纳入身体，沉寂良久，再沉沉地吐出一圈圈的白雾使之逝掠在秋夜的月下，秋夜的灯光下，静候其弥散尽了。
“给我一支。”李熏然忽然伸出了手也拿过了一支衔入唇里。
凌远凑过去为他点火，一面却也问他：“你什么时候会抽烟的？”
摊了摊手，李熏然抽烟的技巧竟也格外纯熟，看上去倒是像个老烟枪了。细长的一根烟含在嘴里，满口都是烟草味道，许久不抽有些呛，李熏然含糊不清地答他：“抽得多了，自然不就会了。”
可是凌远沉默，他不敢再询问李熏然原因，生怕听到自己惧怕的答案，生怕听到他也曾有一段时间与自己一样，靠满地满地烟蒂来麻痹自己的心。
刚刚自己那句话的语气，多像凌远啊。李熏然靠着路灯杆子低着头默默地吞云吐雾，心底好似也被雾霭包围成了一片浓白。
凌远仰着头，望着天空近乎纯白的那抹月色，任这一圈圈的白烟飘摇而上，在半空之中就失了痕迹。彼此静了半晌，只有烟头上小小的火光昭示着二人的存在，李熏然听见凌远带了烟草味道的声音吐纳开来：“我去见林念初了。”
林念初很好，哪管李熏然才见得她这么一面。她以后该是个贤妻良母，该能做凌远完美的贤内助，与他建立家庭，为他诞育孩子，和他一起相伴到老，一道白头，还能够带给凌远自己此生都无法够触碰的幸福。
他想着想着，忽然也就有些释怀，多带点悲哀的释怀，也终归得是释怀。
一生人，不只一伴侣。
你会记得，我是谁？
“嗯。”李熏然只是应他，一句话含得格外朦胧，“她挺好的。”
毫不刻画入微言辞，李熏然本不该是这样的人，只是此刻他也想不出更好的答案来迎接凌远的这句话。
满嘴的苦涩滋味盘亘在他口腔的每一寸，一点一滴都沥尽了这支香烟全部的味，皆是苦的。李熏然想着，自己大概和凌远这一点爱好有所不同，否则他怎会觉得他这烟盒里的这支烟，吸入得叫他这么窒痛。
凌远衔在唇上的那支烟上的火光细微地闪了一下，灰白的烟灰掉落在灰沉的夜里，看不真切的颜色。
“她是很好。”凌远咬着烟一字一句地说着，“只是…不是我想要的。”
凌远的那支烟灭了，烟蒂被他踩在脚下，摁灭了火苗。凌远依然仰着头，好像听得见李熏然那支烟轻轻燃烧的声音跌落在他的耳畔，一点点爬进了他的心里。
“熏然，你明白吗？”
李熏然还未答他，只是唇上的烟，飘落下最后一缕灰的时候，终于也灭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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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感觉有些不太对劲，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但是又没有生病…哎。可能状态不太好，写得也不是很好，大家见谅见谅，我发完这章就洗洗睡了TUT
关于念初，其实我在看剧的时候对她的意见还挺大的…大到产生过“要不然院长你和苏纯在一起算了”这样的意见……。可能是她在剧里的身份是院长的妻子，却还经常性的无理取闹也好（离家出走那件事/院长被感染了还发疯冲进去要和他一起死那件事），不可理喻也好（收养妞妞那件事），生活方面也的确很会惹麻烦（一地的方便面）…可能因为观众是上帝视角所以我对这个角色并不很喜，就算院长爱她宠她虐我们也是一样的想法！
但我对李佳老师绝对没有这种想法！！！！！！！！×3
哥哥的这首《玻璃之情》，其实我最喜欢的歌词是“我抱住过那怕失去，早想到玻璃很易碎”这句。感觉特别适合放在文里来形容院长和熏然两个人小心翼翼患得患失的心情呢（。
(｡˘•ε•˘｡)请给即将洗洗睡的lo主爱的评论，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