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李】明年今日 Chap.9
Chap.9 单车
这是一个难得清闲的休息日，韦天舒做了中间人约了凌远与李熏然与他大清早一起去骑车绕行灵山公园，当做锻炼身体。结果当两个被约的人不约而同地到达了约定会面的地点时，韦天舒却不知身在何处。
他在电话里打着哈欠，满是睡意地告诉凌远，昨天晚上做了一台比较大的手术，凌晨两三点才回的家，腰酸背痛，头昏脑涨，很不舒服，实在是起不来了，只能失约。
凌远一边听他胡诌着借口，一边心想说怎么自己不知道他昨天晚上接了一台大手术，不都是轻症组的微创手术吗？他不是晚上七点的时候就提着那只保温桶回家了吗？
只是此刻蜷缩在温暖被窝里享受周末美好懒觉的韦天舒并不能知晓，自己兢兢业业，辛辛苦苦拿到的年终奖就直接被自己的顶头上司，凌远院长活生生地克扣掉了。
灵山公园以前凌远和李熏然也来过，只不过那时候这里还没有被划线建设为公园，只是一处绿化比较繁密的地带，每每清早，便会有一些年纪比较大的人在这里锻炼，或舞剑，或打太极拳。
如今划成了公园之后，来往的人更是络绎不绝。尽管说是公园，也不过是加了个名号，稍微整修了一些杂乱无章的草木，本来的面目还是没有改变多少的。倚山靠湖，是新市难能可贵的几处还未被商业化的绿林。
凌远把手机滑进运动服的口袋，看了身边的李熏然一眼。正是清晨阳光初起的时候，晨雾还并未敛去，李熏然的脸就混合在耀目的光辉与轻渺的雾气之中，眉目看不分明，轮廓却依稀可见。
他微怔，恍惚之中就这么被攫取走了全部的目光，倏忽之间竟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
李熏然用余光看凌远一眼，只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了，就三牛哥那点小心思。”这番话说得却是有些模棱两可，只是无论是李熏然本人，还是凌远，对于韦天舒拙劣的那些心计，又怎么会不清楚。
迷迷糊糊半睡半醒地窝在自家卧房里的韦天舒，迷蒙之间还狠狠打了一个大喷嚏。
“那……我俩？”凌远冲他扬了扬下巴，询问李熏然的意见。
这厢李熏然并未答他，却露出了一个志在必得的眼神。他便也没给凌远任何反应的速度，身体就像是利箭离弦一样冲了出去。当凌远好容易回神之际，李熏然的身影就只剩下白雾清浅之中细小的一点了。
李熏然是在故意等凌远追上来，所以骑行的速度很慢。两边是苍翠欲滴的树木，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野花零星点缀在葱绿的草垛里头，三三两两，五颜六色，倒也美得清新淡雅。
他们最后一次来这里，也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一辆单车，载着两个人，一个寡淡如白水一般毫无其他遐思的单纯拥抱，好像能够命定下永恒。
“凌远。”待身边的人追逐上自己的身影，李熏然叫他一声，“我们来比赛吧，如果你赢了，我就实现你一个愿望。”
凌远想了想，打趣道：“只有一个愿望？”
李熏然撇了嘴，快速道：“那拉倒。”
“别别别……”凌远立时怂了些气焰，慌忙止住了李熏然的话头，语气带了认真情绪问他，“那如果你赢了呢？”
我赢了呢……李熏然心中默默咀嚼凌远的这句话，却不知如何回答。若是等价交换，也能够从他那里获取到实现一个愿望的机会，他心里想要凌远兑现的，又是什么呢？可能没有，又可能太多了，这句话钻进李熏然的耳中的时候，那一刻他的心头是空白的。
摇了摇头，李熏然笑道：“我还不一定能赢过你呢。”
人都是该有愿望的，凌远相信。尽管他不相信的是有一个好愿望，就有一个好结果。
当这场有些无谓的比赛开始的时候，凌远能够明显地感受得到，李熏然在刻意放水给自己。即使凌远并不十分喜欢这样在一场公平的比赛时候，对方用这样的方式来让自己。但同样的，凌远也好似悄然之间明白了李熏然的那份心意……他是不是，故意想给自己一个提出愿望的机会，他是不是……已经多多少少看穿了自己心底埋藏的那份情意。
春日里的软风在快速骑行的过程中变得有些尖锐，吹过两个人的耳畔，猎猎的风声和链条快速旋转的声音成为了天地之间唯一的声响。
当凌远驶过之前说好的终点线慢慢放缓了速度之后，他更加确定了李熏然在刻意为他制造机会的举动。两个人呈大字型躺在细软的草地上，草芽才冒了小小的尖，戳刺到皮肤的时候还是多少会有一些痛痛痒痒的触感，好似被狗尾巴草的绒毛挠了脸颊，这感觉神似最初挠动心扉时的悸动。
李熏然看看天，再看看空中乱舞的柳絮，喘着气问他：“你的愿望是什么？”
自己该说什么？是否该说还爱着，或是该说再给我一次机会，弥补往日的过错。凌远已经结结实实体味过何谓后悔莫及，何谓懊丧绝望，那份感觉实在太压抑，太难捱，他尚且承受不住。
那个时候他们也躺在这样柔软的草地上，彼此挨得这么近，几乎是一个拥抱的姿态，却也实实在在没有搂上对方的臂膀。
只是交换了一个带着青草香气的清浅的吻，蜻蜓点水，不带情欲，只是表达怜惜的爱意。
往昔的一切都那么单纯，都是无垢的纯白，就连一个亲吻，都透露不出一点爱欲颜色。
但凡未得到，但凡是过去，总是最登对。
凌远思来想去，暂且不答他，也同样和李熏然一样望着天空。慵懒的云块一点点挪动变成一条条无暇的白线，分散在湛蓝如画布一般的天幕里，只有最纯粹的蓝色与白色，别的颜色哪怕飘落进去，也被同化成了这种温柔颜色。
凌远在草地上躺了一会儿，还是直起了身子，捞过放在一旁的水瓶仰头灌下几口冰凉的纯净水，有些不好意思道：“年纪大了，骑这些路就有些喘了。”
李熏然并不很渴，只是小口地抿了几口水，让其滑过喉管润润嗓子，方才道：“毕竟都十年了。”
后来的凌远发现，无论是十年前的自己，抑或十年后的自己，都十分害怕从李熏然口中跳出来的关乎数字的话语。那一个个枯燥的数字，好像在昭示着当年自己的丑恶面目，好像一条条铁链，就这么拴住了他的脚步。
当年面目可憎的自己，在面对选择的天平时，哪怕嘴上说着一千句“我爱你”也好，许了一万个不重样的承诺也罢，最后摇摇欲坠倾倒下去面对的，也还是那张写满了“未来”“前途”“机遇”的自己。
点了点头，凌远心里沉沉的。
“想好了吗，愿望？”李熏然又问他。
他渴盼从凌远嘴里得到一点点妄想回溯过往，回到最初起点的念头，哪怕只是支离破碎的也好。
李熏然也怕了再说出这样微妙的话语，原本一腔孤勇，从不在意人世怎非的他，从来义无反顾的他，最后也还是被牵绊了脚步，也还是失了当年的那份勇气。
凌远的微笑依旧迷人，哪怕过了这么久的光阴也能够牵动李熏然的心。
他静了静，李熏然听见他说：“给我一个拥抱吧。”
本以为凌远能够说出林林总总太多别样的愿望，却没曾想到他只有这最简单的一个。李熏然不免回忆起了属于他们二人之间的第一个拥抱，那时候后背还不宽阔的凌远，那时候手臂还有些瘦弱的自己，那时候还会发出叮叮咣咣声音的单车，那时候和如今一样纯净的阳光。
原来他也怀揣着这样的心意，原来他也想要回到当年的那片荒原。
李熏然搂住凌远肩膀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眼眶好酸，费了好大功夫才忍住泪水。
如果那一次酒醉之后的拥抱不能够作数，那么这一回的拥抱，才能够算得上属于他们的第二个拥抱。
阔别十年之后，当熟悉的胸膛熨帖上熟悉的体温，当李熏然已经不再瘦弱的手臂拥住了凌远早已足够宽厚的后背的那一刻，两个人兀然之间就好似回到当年光景，可却也同样有些惶惑，有些感慨，有些悯愁，双方都明白，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凌远几乎是下意识揽住了李熏然贴上来的身体，终于将这彼此都太熟悉的身躯按入胸口的时候，任谁都想要落泪。
手掌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彼此都很熟识的弧度，凌远的手心按揉上了李熏然的后发，触感生软的发丝在手中搔刮过的触觉，一如当年。往时他总以宠溺的微笑，宠爱的手掌揉乱他的发，时过境迁这么多年，原本凌远都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已经要丧失再次抚摸他发端的机会了，好在上天垂怜。
他竟不知道是这阳光太刺眼了，还是这翩飞的柳絮落入了他的鼻子，竟觉得鼻头酸涩，只能使劲仰着头掩饰自己突如其来的感情。
凌远直到这一刻，才终于能够有资格用上“失而复得”这个词语。
其实这便足够了。
听心跳如擂鼓，感胸口炙热如火焰，那人熟悉的颈项，那人熟悉的身躯，此时此刻全都掌握在了这双臂弯之中。
这感觉如何怀恋，这感觉本就值得怀念。
怀念单车给你我，唯一有过的拥抱。
李熏然的手臂从凌远的身上松开的时候，皮肤上却好像已经沾染了他的温度与他的气息，无声地做着挽留。他的鼻头红红的，眼眶也是红红的，两个人互相望去，竟发觉彼此都有落泪的预兆，相顾无言，只剩一笑。
“真好。”这是凌远第二次说这两个字。
“愿望被实现的感觉吗？”李熏然揉了揉鼻头，问他。
凌远却摇头，目光望着旋转飞逝的轻柔柳絮飞了出去，口中喃喃，宛若梦呓：“能够重逢，真好。”
同度了多少风雨摇，高峰陡峭。人生能够有多少个十年足够挥霍，足够有下一次机会将旧年挚爱搂入怀中，哪管彼此从未将“复合”二字说出口，提上心。
李熏然又坐回了草地上，慢慢躺下了身体。太阳正在他的头顶，明晃晃的比屋子里的白炽灯不知道要刺眼多少，便稍稍眯了眯眼。晨雾早已敛散了，此刻是最澄净透明的空气，微风柔软温和地吹刮着李熏然的发丝，他竟有些昏昏欲睡的势头。
该要是多么安心又多么安谧的环境之下，才会这样全身心地放松享受片刻的宁静。
李熏然阖上了双眼，前额垂下几绺柔顺的发丝，稍稍覆盖住了眼帘。他的话语也轻轻的，好像此刻从两人耳边吹拂而过的春日暖风，带着花香，夹着阳光。李熏然的嘴唇缓缓蠕动了一下，凌远凑得近了，方才听见他细语了一句，真好。
能遇到真是太好了。
能重逢，真是太好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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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我，这真的是糖。
如果你们还觉得这不是糖，请看看Chap.8，就会觉得这是了。
稍微ky一下吧，关于“复合”这件事，我还真没想过。可能正是这样若即若离的关系，不痛不痒的对话，患得患失的心情，才能更加真实地反映出两个人深埋在心底的那份衷情与那个拴住的芥蒂。
我只能说，感情是真的在的，留恋也是会有的，想要回溯过去也是真的。但是，那疙瘩是在的，伤痕是在的，血是流过的，泪是流过的，痛也是痛过的，想要一朝忘得干干净净立刻双宿双飞恩恩爱爱，没可能，我写的还不算是玛丽苏傻白甜小说。
（ps：不真正在一起就不用面对父母啊！我真的好害怕写这种关于出柜的剧情……OTL）
再来说说最后一句话，“能重逢真是太好了”。当时刷我担和juri的《向阳处的她》的时候，就特别特别喜欢结尾的场景，有花，有树，有单车，有笑，有你，有我。（虽然我写的不是樱花咳咳……。
百转千回，迂回宛转的这么一条路，能和你遇到真是太好了。
能和你重逢，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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