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李】明年今日 Chap.16
Chap.16 约定
走上市一高中后山的这条羊肠小道一如当年，只是比印象中走过的那一步四周多长了些杂乱无人收拾的荒草。
李熏然跟着凌远一前一后踏着夕阳的余晖走在这条曾携手同行的小道上，只见满眼灰败的深秋颜色，枯叶枯草枯枝堆堆叠叠落满了李熏然的目光。空气干燥，天空混合不出漂亮颜色，单独瞧着只有一份奇异的凄恻，李熏然短促地叹了口气，没说话。
直到两个年纪都算不得年轻的大男人终于攀登到顶的时候，黄昏正留下了最后一抹光晕，浅浅地嵌合在透蓝的天幕之中，凝合了淡淡的灰色，像是咖啡杯里被搅动开的牛奶，像是颜料盘里混入的别种颜色。凌远与李熏然并肩坐了下来，抬着头就这么看着天，彼此之间除却喘气声没剩下别的。
李熏然好容易喘匀了气，伸出手肘轻轻捅了捅身边的凌远，问他：“靠谱吗？”
身边的人被自己这么一问，也有些苦恼地无意识摸了摸后脑勺，凌远从外套兜里掏出手机，遮遮掩掩地挡住屏幕。李熏然也没想要去窥探凌远手机里的秘密，哪管自己手机里也藏了个炙热滚烫的秘密。
“报道说的，今晚有南金牛座流星雨，只是不知道时间凑不凑巧了。”凌远为他解释着。
是了，两个分明都不能够用“年少轻狂”来形容的大男人，一个而立之年，一个即将而立之年，还就真的信了手机里新闻app里说的那些神神叨叨的天文景观，愣是彼此都呆了几分钟，电话之中电流声滋滋流淌而过，再见面竟就是在市一高中的后山山下。
凌远觉得自己疯了，李熏然觉得自己魔怔了，两个人都不觉得自己正常，都是脑子发热，都没长记性。往昔的那一场无果的流星雨化作了倾盆大雨，两个人都多多少少病了许久，彼时李熏然还塞着鼻子吸着鼻涕，委委屈屈嘟嘟囔囔地说着再也不要看流星雨了的气话。
可今次这一遭，又算得上是什么？
李熏然一努嘴，道：“那要是再下雨怎么办？”
凌远就好像根本没有多思考，直接脱口而出的就是这句答案：“那也没什么，权当做缅怀青春。”
直至他最后一个话音敲地，无论是凌远本人还是作为听客的李熏然，都多少有些缄默了下来。
此时此刻那被拉长的夕光就剩下了细小的一点，越沉越深，一点一滴地就滴落到了远处的天与山的罅隙之中，再如何凝了眸定了神去看，也只能堪堪望见一片还在发光的浅淡颜色。李熏然干脆收回了目光，只盯着自己修剪的干净圆润的指甲出神，沉吟良久方才续下刚才那段空白：“怀缅青春……挺好的。”
凌远稍稍侧过了脸，隔着最后一点的光芒看着李熏然的侧脸。他的半张脸都埋在了极致光明的夕阳里，由着其一点点缩短凝成了仿似豆大烛火的模样，李熏然的脸终于慢慢沉浸在了接踵而至的夜色之中，偏偏成了一抹分外勾人的剪影。
剪影的你轮廓太好看，凝住眼泪才敢细看。
他牵扯出一个看似轻松的笑容，又在手机上划了几下，翻出另外一条新闻放在李熏然面前晃，语气轻巧地说着：“没事，这个月有两场流星雨。要是这场泡汤，我们可以看下一场的猎户座流星雨。”
李熏然伸过头去看了一下凌远亮度不高的手机，只赫然看见这场猎户座流星雨的时间竟然是在凌晨，脸上的表情就有些不太好看。李熏然挪开了目光，眼神有些游离，支支吾吾地说着：“这……那个，会不会太早了？”
噗嗤一声笑出来的凌远没有完好地克制自己的情绪，只是平白觉得此时此刻的李熏然就好像与多年之前顽劣调皮的他重叠在了一起。哪怕眉眼身形都已经不再一致，只是这份深埋骨血之中的性子，倒是十年如一日地未有改变，叫他胸口一阵温热，添了一分叫做怀念的暖意。
“没事，我到时候一定准时call你。”凌远敛了笑容，严肃地说，并且强调着，“连环夺命call。”
李熏然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只压低了声音嘀咕：“还没同意和你来看，瞧把你能的。”
凌远这一下则不再反驳他，默默地锁了手机收回了口袋。两个人就这么肩并肩地坐着，手指离的距离太近，谁只要先跨出那么细微一步，就能够做出交握的姿势。
从山顶看夜空的感觉很不一样，好似身临其境，天空垂落的一切都能够只手触碰，再而揽入怀里。李熏然微微仰起了头，在柔和月色下他修长的脖颈和那突出的喉结好像能流落出阴影在他肤色健康的身体上，凌远垂了眸看着，心中竟也说不分明是一种什么情绪。
他有些欣慰，曾经那咋咋呼呼成天价惹祸的李熏然成长为了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
他也有些后悔，后悔将那不可多得的年少时期的李熏然弄丢在了那教堂外冰冷的空气里。
他更多填满心口的，还是一种涩痛。他所痛的，还是那段彼此都虚无缥缈的十年，和空出的手掌，落在别人嘴里的过去。
永远在爱与痛的边缘，应该怎么决定挑选。
这种涩痛是一点点膨胀，一点点挤压着凌远的心房，却又仅仅只是挤压得到，不会有破体而出宣泄崩溃的局面。
于是凌远问他：“简瑶好吗？”
“挺好的，这都找到男朋友恩恩爱爱了。”李熏然依然目不转睛地抬着头不肯将视线在夜空中挪移开，生怕错过了第一颗流星的绽落。
“哦……”凌远点点头，再找不出话题。
李熏然静了这么几秒，余光稍稍垂下接触到凌远模糊不清的脸，口中好似喃喃自语，却又想让凌远听到：“凌远。以后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就别提其他人，行吗？”
他最后那个几近恳求的语气，让凌远突兀地想起自己与林念初那场有些尴尬的晚餐，自己的那一句也近乎是请求的语气的话语。
“我这句语气原来好像你，不就是我们爱过的证据。”那首叫做《可惜不是你》的，大街小巷人人都好像会哼唱的歌曲里，有一句歌词就是这样的。
凌远重重地点了点头，将一个简单的“好”字咬得好似比山盟海誓都要严重。
哪还有什么山盟海誓，就连最简单的承诺都未必能够兑现，就连最简单的缠手也变得那么艰涩，两个人也不再去多想这些虚的了。
呆呆地静坐了那么许久，夜空却更是明朗的模样，却未曾见将有流星雨来到的趋势。李熏然心头未免有些躁了，眉头跟着一皱，问他：“你靠谱不靠谱啊？”
凌远也是无辜，他对天文之类本就是个门外汉，关于流星雨真的就是心血来潮忽然就去查了一下新闻而已。凌远张了张嘴，不知如何解释，总觉得怎么解释都会被李熏然反驳，最后只说：“那没有怪我咯？”
被凌远这么一句话活生生噎住在喉咙里，李熏然竟也不知道自己如何回答他，赌气似的横了脸，不再说话了。
于是气氛又回到了一开始的沉静，耳边有的声音居然就是夜里刮起的风，吹动着山林两边潜藏在黑暗中模样有些狰狞的树木，抖动出让人觉得有些心慌的音节。
竟是一瞬间的天降大雨，一切都是疏忽之中发生的。原本还浓蓝的天空一下子变得灰霾中夹带刺眼的暗沉红色，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扑通扑通地砸了凌远和李熏然满脸。
凌远有些手忙脚乱地撑起了伞，心想着还好自己担心会否重蹈覆辙有备而来。
好好的一场流星雨又如当年一样在惊愕之中骤然泡汤。被戳破的肥皂泡，一下子碎掉的糖果，融化的雪糕或是冷掉的炸鸡块，遗憾的心情莫过于如此。当两个人不由自主地贴近在了一起，一同倚靠到了这顶伞下的时候，彼此再次触碰的近在咫尺的温柔感应，仍是这么拨动心弦，撩动心潮。
凌远与李熏然对视了一眼，彼此忽然傻傻地笑了起来。
这一刻就好似当年，你爱闹我爱笑。
那时候没有带伞的两个人，踉踉跄跄地跑下山道的脚步践踏出湿润的尘泥，打湿了路旁的草茎。湿透的外套，浸透的衬衫，还有滴水的发丝和入眼的雨水，清凉带着些许寒意，嘴角却始终仰起的笑容，彼此追逐奔跑，口中喊叫的，从来都是一个人的名字。
李熏然埋怨着：“我就知道是这下场。”
凌远只是微笑聆听他仿似回到年少时的抱怨，微微动了动手腕让雨伞倾向了李熏然的那一侧，冰冷的雨水一点一滴就跟着砸落在凌远的左肩，他这一刻却也恍然未觉。
李熏然早已不是当初懵懂天真，不谙世事的样子，可能他与凌远之间那段交错缠绕过的轨迹最后留下的，便是这种无言默契了。李熏然心头叹了口气，往着凌远的方向又坐近了一点，肩膀终于倚靠到肩膀，手臂之间的隔阂终于消失，他拨动着那细长的伞柄，一点点推过去遮挡住了凌远起初暴露在外的左肩。
若是你能想象这样的亲密，怕正是浓稠夜色之中比渐隐的星辰还要令人觉得耀目的画面。
凌远的鬓角依然鸦黑，只是李熏然还是能够看得出岁华留存在他眼角的，细细的微痕，在他带着往日笑容看向自己的时候，这些时光的痕迹便会无一例外地跑出来，赤裸裸明晃晃地昭告给李熏然一份无能为力的心情。
他不再年轻，他正在老去。
他……再不能有太多的十年，十年，只为去等待自己这样一个若即若离，忽隐忽现的，旧时的爱人。
而同样的，李熏然自己也亦不再年轻。同样也没有再一个十年，再再一个十年，去追逐往日那么遥不可及只能够凭借自己抬头仰望的凌远的身影，去等候他似有若无，患得患失的接近与小心翼翼的触碰。
李熏然忽然很想哭，抬手揉了揉眼，竟摸出了一丝温热湿意。
“怎么了？”凌远的声音被压得好低，零散在微凉的雨水里，是这雨夜唯一暖人的慰藉，“眼睛进雨水了吗？要不要我给你吹吹？”他炽热的气息就这么扑面而来，一下子就拍在了李熏然的脸上，李熏然下意识地缩了手，却没有来得及去扭开自己的头，惶惶然之间多得了一丝如初的青涩慌乱。
原来，我还会看你看到慌乱。
任这两个人一霎之间双眸对视，交织出曾消弭而今渐起的浅淡情意。
凌远吹出温热贴心的气息一点点拂入了李熏然的眼眶，好像被隔离在了一个玻璃的世界，外面是狂风骤雨，可他们却如未曾瞥见一丝一毫，只感知这难得的温存。
那热气浮动，还带着凌远一贯未改的温柔情意，李熏然的眼泪一下子便就止不住地从眼球里分泌出来，接连不断，怎么都停不下来的落着，湿淋淋地流满了整张脸。
“……凌远，我好想你。”
当抽离开那张熟稔的脸庞之时，凌远听见落在雨声里的李熏然带着鼻音的小声呓语。
凌远只是笑，微笑着替他擦去了脸上落也落不尽的热泪，将这些悲伤的情绪全都按入了自己的掌心，然后一字一句温温润润地答他。
“嗯，我知道。”
因为，我也是这样狂热而绝望，痴迷而迷惘地，思念着你。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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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了那么一丢丢的小糖渣。
_(:зゝ∠)_昨天整个人都不太好，所以好像tag少加了好几个，今早上我竟然才发现…
怪不得我说我怎么没看见熟悉的身影（？）来对我捅刀x
本来想给这章配个bgm的，结果在《约定》和《邮差》之间纠结了好久，还是没有配bgm……其实按照章回名应该是《约定》更合适，但是我随机到《邮差》觉得这首也不错……啊啊啊…我的选恐真是没救了。
(ノω<。)ノ))☆.。看在这篇文即将进入完结状态的份上给我点爱的评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