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李】明年今日 Chap.12
Chap.12 Shall we talk
有时候往往不得不去感叹，时光流逝总是这样急促而匆匆，就像沙漏里滴落的细沙淅淅沥沥坠下，就像渐渐变得浓绿的树叶，越发聒噪的蝉鸣接替了柔软的春风。这个时候，你或许就能够发现，呀，是夏天了。
当医院天台上微凉的晚风吹拂过凌远的衣领的时候，他也才在这时候感知到，原来已经是夏天了。
那初春季节的教堂，教堂里肖邦的《夜曲》，过了十年见到李熏然的第一面，这一切好像都还只是昨日光景，一切都这么清晰，都这么历历在目。
塑料袋了放了六罐拉罐啤酒，凌远拉开易拉罐的环，金属被撕开的声音在干燥的空气里拉扯，浅黄透明的液体里浮着细细密密的泡沫，凌远仰头灌下一口，有些苦涩的味道在口中乏陈纵横起来。
最后他竟然还是没有坚持住自己的立场，允了李熏然坐在自己身边小小地也饮上几口。凌远觉得，不让他陪着自己放纵一把，不让他陪着自己做一场酩酊大醉的梦，这应该是自己最后不得退让，坚持到底的底线。
李熏然也很久没有喝过啤酒了，液体冲入喉管，苦味混合一点点奇异的甜味从喉头冒出来填满他的唇舌，李熏然满足地喟叹了一口气。
“你还记得吗？”凌远捏着喝了一半的啤酒罐，微微用力的手指将罐身稍稍捏出了一块凹陷的痕迹，“我们在这里吃过蛋糕。”
第一医院的天台李熏然是第二次来，第一次正如当初的回忆一样，是他十八岁生日的夜晚，是手里捧着的一块甜蜜的奶油蛋糕，是凌远口中轻轻唱和着的《生日快乐歌》，是当时炎夏夜里依旧燥热黏腻的晚风，是彼此紧握的手。
李熏然有些怅然若失地笑了一下，答他：“记得。”
凌远不知何时已经解决掉了一罐啤酒，伸手拉开了第二罐。这一款的啤酒酒精度不高，喝了也不容易上头，至多有些酒味。对于凌远来说，或许就是要比白水更多上一分浅浅淡淡的苦了，没什么一二差别。
“我都三十岁了。”凌远的笑容之中带上了一分遗憾的意味，他低了头，拇指与食指搓弄这手中那个拉环，银色的金属在皎洁的月色下反射不出过多闪亮的颜色，无法耀眼。
是不是很多故事中都有过这样的场景，一枚易拉罐的拉环，好似能做一生承诺的戒指，只要套上了对方的手指，也就如约定了今生。
凌远的微笑不着痕迹地顿了一下，才缓缓道：“十年，可真快啊。”
“十年里，你有什么后悔的事情吗？”当天台上凉爽的夜风吹动李熏然身上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的时候，当他的笑容糅合在温柔月光里的时候，凌远听见他问自己。
任谁都有过后悔的事情，任谁也都知道有些过往注定只是过往。
凌远反问他：“你有吗？”
李熏然并不忙着回答他，只是仰头浅浅抿下口啤酒，喉结滑动传送到胃里。他不再看凌远，只是看着好似近在咫尺的星辰，看那只手便可摘落的模样。
“小时候，太倔了。”李熏然说着模棱两可的话语，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容。
如果当时我们能不那么倔强，现在也不那么遗憾。
凌远和李熏然坐得很近，两个人之间其实只隔了那一袋子的啤酒。凌远伸出了手臂，在李熏然的头顶凝滞了一下，心头终究游弋过思绪万千，他最后还是将温热的手掌轻轻地放在了李熏然的发上，和当年常做的动作一样，轻轻地揉乱了他柔软的发丝。
那一刻李熏然只能拿起手中的啤酒罐来掩饰自己颤抖的眼仁与颤抖的嘴唇。
他笑了一下，然后看向凌远：“你还把我当小孩子呢？我都二十八岁了。”
是啊，凌远都已经步入了而立之年，李熏然也不再是往昔年轻的少年。两个人都以自己不同的方式在不同的岁月洪流之中安然度过了十载时光。时间不仅仅能够攀爬上昔日年少的面容，也能够蔓延到曾经火热的心头。
要不是今天晚上的月亮太大了，太亮了，凌远都要怀疑李熏然眼中淬着的那一把明光闪闪的颜色，会是他的泪光涟涟。
终于梦醒了，我想挽留也没有讲。
当年是不是就是这样，千言万语迂回百转，不知道都重复了多少次安放在心口，却终归还是少了那一份合适说出口的时机，所以就任这样错过了也没去纠缠。
凌远满意地缩回了手，李熏然的几绺发丝缠绕在他的指尖，就如意欲挽留这份熟悉体温的离去一般。凌远却还是没能够停住，生生抽离开了手掌，操着轻松的语气道：“你终归是要比我小两岁。”
李熏然伸出手中还有满满当当差不多三分之二的啤酒罐朝着凌远的方向，凌远再看过去的时候那原先的一抹明光潋滟的色彩终究是浅淡而至消弭了。
“干杯。”李熏然微笑看他。
“干杯。”
凌远也看着他笑，两个人都笑，双方的啤酒罐轻轻地磕碰在了一起，金属碰撞出的声音清脆响动在空寂的天台上，逝掠之后，就只有耳旁的风和天上的星与月。
喝下的啤酒依旧是之前的味道，没有过变化，哪怕是相互碰过杯的易拉罐也没有变得格外沉重，凌远觉得心底有些浅淡的悲哀。
原来最孤单的是我还是那么想你，原来最悲哀的是我不能面对自己。
第二个空空的被捏得有些扭曲的罐子被凌远丢回了塑料袋里，他没有着急去拉开第三罐，而是从地上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
李熏然还坐在原地，从他的角度仰视看过去，圆盘似的明月就在凌远的面前，凌远好像此一刻就站定在了这月亮面前。他的身影被无限拉长变细，投落下的阴影落在水泥地上，啤酒罐林立地变作陪衬品，李熏然无端地看出一种寂寞。
到底想要问他一句，这些年来，有没有人能让你不寂寞？
“熏然，我记得当初我们在这里留下记号了吧？”凌远转过脸来的时候，月影摇落，月色婆娑而迷蒙笼罩在他的额角、眉梢、眼中、唇边，成为了一副朦胧安和的肖像画。
李熏然点了点头。
是有的，他还记得。用着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两截短短的粉笔涂鸦一样地在这偌大天台的某个角落，歪歪斜斜地写下了双方的名字。
年少做尽荒唐事罢！
凌远的脸上雀跃上一丝惊喜，道：“在哪呢？还记得吗？”
于是两个半大不小的成年人，一个一身病号服，一个身上还套着圣洁的白大褂，借着月光摸着黑，在空旷的天台上寻找着当年曾留下的蛛丝马迹，殊不在意这么多年过去，会否被风吹雨打敛去了本真面目。
“在这里！”李熏然指着西边角落里已经褪色模糊严重的五个白色的大字，叫出了声音。
流年更替，白驹过隙，真的不只是口头上说出几个数字那么容易。往昔一笔一划虽然写得歪歪斜斜，却也用尽了力气留下的相爱的凭证，终于沦落成了如今这般狼狈的模样。
凌远蹲了下去，拿过手机开了手电筒，白昼一样的光芒打落下来，落在已经模糊到快褪去的五个大字上。
他伸出了手指，一点一点地摸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先是摸过了“远”字已经不分明的自己的名字，再慢慢地挪移着沾染了灰埃的手指，使之落在了最后姓氏不够清明的，李熏然的“熏然”二字上。
原原本本清清楚楚的两个名字，凌远与李熏然，一个只能剩下了姓氏，一个只留下了名讳。
李熏然的眼神震了一下，但很快便又装作了若无其事的模样，笑道：“我就知道肯定看不清楚了。”
于是两个人一前一后踩着月亮拉下的光影从那角落里再次回到那孤零零的塑料袋旁边，刚刚好像是起了一阵风，一只易拉罐从塑料袋里钻了出来，像被牵引似的往地上滚落了几圈，留下了几声拖拖沓沓的声音，又息了。
这世上很多留下痕迹的东西都会与那粉笔字相似，风吹雨淋，霜风冷雨，几遭几遭地过去之后，终于就是要淹没的。
李熏然伸手制止了凌远要去拉开下一罐啤酒的手：“别喝了，喝多了会难受。”
双方冰冷的指尖相互触碰之后彼此都选择了静默，凌远将手中拉环开到了一半的易拉罐放了回去，似如了悟地点了点头，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明白，这么低度的酒精根本无法在他的身体里兴风作浪，至少现在他连一丁点醉的感觉都没有。
啤酒到底不如那天在家中碰杯喝下的红酒，烧燎不起内心蠢动的念头。
还有什么比沉默更难堪。
李熏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喝光了手中这罐之前还有点沉甸甸的啤酒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倒在凌远的腿上的，当他意识到这一切的微妙之时，其实都早已经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李熏然自己觉得自然而不扭捏，凌远也根本没有排斥嫌恶的意思，两个人都沉默地接受了这突如其来变得亲密的关系。
他以前也这样枕过凌远的腿，望着那人低垂下来的眉眼，搔动到耳畔的细碎发丝，近在咫尺的炽热呼吸，缭绕在耳边的低醇声音，也交换过甜蜜馥郁的吻，对彼此的爱念从不吝啬于口。
李熏然仰着头，只能清楚望见凌远的下颚和他硬朗的，属于成年男人的线条，凌远没有看他，他在枯寂地看着月亮，尽管他温暖的手掌此刻贴在李熏然的身上。
“凌远，你老了。”
凌远听见躺在自己臂弯里的李熏然闷闷的声音，不悲不喜，不痛不痒，听得他自己心里都颤了一下，良久才长长地叹道：“……是老了。”
他的声线很稳，语气也很平淡，李熏然甚至听出了笑意。他还未回答什么，凌远温热的手掌忽然覆盖了上来，遮挡住了李熏然全部的视线，容纳成了一片无尽的黑暗。从眼皮上传递出来的手心的温度格外让人安心，李熏然方才变得有些紧张的呼吸一霎之间也变得静谧绵长了下来。
李熏然的唇角带着笑意，他安然乖顺地躺在属于凌远的桎梏之中没有挣动过分毫。凌远听见了李熏然飘荡在夜风，糅杂在月色星光之中的声音，听见他说：“我们都不年轻了。”
没有人能够永远年轻，任何故事都有结局，所有的前因都有后果。
天下并非只是有这朵花，不用为故事下文牵挂。
凌远的手臂收紧，李熏然的身体在怀抱之中散发出彼此都了然于胸的温度，与往日无数次的交会时感触到的，都是一模一样的悸动。
李熏然的食指似小猫似的挠了挠凌远的小指，就这么格外契合地勾了上去，并不能够缠紧，只挽作了一个连续的环，一个有缺口的环。
“我愿你好，永远都好。”
凌远的声音来自于自己的头顶，亦然，也来自他炽热的胸口。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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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不知道自己在发糖还是在插刀了…
其实今天写这里的时候，写到中间，想起了自己的一些往事。昨天和经历了风风雨雨的两年，最后却“命运注定到头”以及“不得不放弃”的ex深夜对谈（？）了一下，很多事情你不说，我不说，但是其实我们都能够明白，只是单纯少了一种说出来的身份而已，所以心里挺难过的，但是也觉得释怀。
不后悔你来过，也不遗憾你离开。
真的，分开之后还能够重逢的人，还能够对彼此怀有情意甚至还能够坦诚吐露的人，都是有勇气的。
可惜lo主我就没有这么有勇气了，断的时候也和熏然一样潇潇洒洒毫不在意，但是流过的眼泪就只有自己知道啦（笑）当初说过太多狠绝的话，可能也是因为以前太倔强，所以才走到了这样一个遗憾的结局吧。
下一章是熏然的生日，用了凯凯的生日818，我的时间线真是模糊啊hhhh
嗯，院长和熏然彼此之间，是真的不会再尝试说出“复合”这样的话了，可能没有那层关系，很多话说出来也能够轻松得多。）
φ(≧ω≦*)♪断更了一天你们有没有想我呀，评论评论来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