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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ction6 琐事。
下了手术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凌远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已饥肠辘辘。
换过衣服往办公室走,凌远边走边翻阅着手里的病历。刚刚那台手术的患者倒是一个十分罕见的病例,临床上少有见到。对于一个医生而言,这种罕见的病例也是他们最为感兴趣也最想用尽全力尝试的了。
毕竟医学都是在无数次的死亡与失败中一步步积累经验,才能发展到如今这样的地步。
凌远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恍恍惚惚地想着办公室好像还有三天前吃剩下的消化饼干,不知道有没有受潮,也只能将就将就了。
接着就想起李熏然今天说要吃饭的邀约——老同学久别重逢,又难得彼此都在同一个城市,也算是缘分,照理说是应该多聚聚。
只是凌远只能拒绝他。
曾经凌远有一个女朋友,小鸟依人的模样格外惹人喜爱,只是每每她提出要约会,凌远十次里总有七八次是拒绝的,原因也没别的,就是医院里总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也有太多的人需要他。
当时他还不是院长,只是一个小小的主治医师。
后来那个姑娘当然也还是和他提了分手。凌远也挺理解,大多数人大概都不希望自己有这样一个不体贴也不温柔的男友吧。
凌远不觉得自己是个温柔的人,相比的,或许他更是一个冷淡的人。也不止一次路过护士站听见里头的小姑娘们叽叽喳喳地说着院长冷冰冰硬邦邦的,像一块石头。
凌远隐约想起,李熏然当年似乎也这样形容过他。说他是臭石头,打不动踢不烂。
和那个姑娘分手之后凌远开始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空窗期——直到现在,他也仍然单身。
和女朋友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地步的好友韦天舒总要揶揄他几句,和女友甜甜蜜蜜正在热恋期的李睿也不免要开多几句玩笑。后来护士站里的小姑娘们讨论的话题就变成了院长是个黄金单身汉,谁能俘获他的心云云。
凌远从来没将这些过多放在心上过。
或许那个未来能够俘获自己心的人,要懂得自己的不温柔与不体贴。
凌远在办公室外头闻到了一阵饭菜的香味,把本就在肚子里肆无忌惮的馋虫又勾得起了兴儿,泼天一样在他肚子里翻滚。
他推门进去,正瞧见韦天舒大摇大摆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堆满了资料的桌子被他辟出了一块空地,上头整整齐齐地码了好几个饭盒,里头都盛得满满当当。
凌远似乎听见了自己喉头鼓动,咽下口水的声音。
韦天舒冲他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老凌,饿了吧?”
凌远诚实地点点头,面上装作十分不在意的模样,将病历放到了自己的桌子上。
“要不要吃一点?”韦天舒指了指饭盒里的红烧鱼。
凌远抱臂,靠着桌子看向他,问:“专门给我的?”
韦天舒冲他投去一个“美得你啊”的眼神,撇撇嘴道:“当然不是,你想的可真多。这是我妈做给我的爱心便当。”
凌远哼笑了一声,继续道:“想你也不会这么好心好意地专门做给我吃。”他说罢,绕过桌子坐下,翻箱倒柜地寻找他那半包饼干,却是不见踪影。凌远找了一会儿仍是没有收获,便缴械投降。
韦天舒看见凌远的眼神顿了顿,又亮了亮,像一道闪电似的,霎时就劈在自己面前的红烧鱼上。
“怎么,想吃啊?”韦天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叫念初也给你做爱心便当啊。”
他说的人叫林念初,是儿科的大夫。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林念初频频向凌远示好,虽然有些矜持与收敛,但明眼人还是瞧得出几分意味。
只是凌远这个人,不愧是块木头,无论人家怎样表现,他似乎都无动于衷。
“你别贫了。”凌远走到韦天舒身边坐下,从筷盒里抽出一双红色的塑料筷,扒了一口饭又夹了一口鱼,咽下肚中,抚慰了那些肆意妄为的馋虫。
“哎,我是说真的。”韦天舒也端起饭盒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饭粒,“我看念初是个好女人,娶回家你肯定享福。”
凌远暗暗地翻了白眼,回道:“你这么懂她的好,怎么不见你把她娶回家享福?”
听了这话,韦天舒原本准备的或是反驳或是劝说的话也讲不出来了,合着那些干锅花菜一起咽到了肚子里。
“吃饭,吃饭。吃饭时间聊什么别的东西。”又自以为是地转移了话题。
下午凌远查房,特地先绕去了上午开刀的那位患者病房探望。
患者还躺在床上没有醒,倒是他的妻子拉着凌远的手千恩万谢的,又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塞到他的手里。
凌远愣了一下,像摸到了烫手的山芋,连忙将盒子又递还给病人家属,口中连连强调着“不能收”。
那病人家属当下就明白了是凌远误会了她的意思,也赶紧将手里的盒子打开。凌远一看,里头是十二个麻薯团子,看上去圆滚滚的,十分可爱。
“这是我们老家的一些特产……不成敬意,希望医生可以收下。”病人家属又将盒子盖上,再一次塞到了凌远手里。
其实病人家属给医生塞红包是比较常见的事了,凌远刚进医院的时候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事情还有些诧异,后来时间长了,自己也渐渐地接触越来越多,形形色色的病人家属,对于这件事情,似乎又是在潜移默化中接受了。
凌远见再三拒绝不过,便也没了办法,只好收下了。临走之前,还嘱咐了病人家属几句话,又行至病房门口,见那小粉团子一样的小女孩冲自己摇摇手说着“医生再见”,心里不免又软糯了几分。
他恍然之间又想起那个和他分手了的女孩子,气鼓鼓地撅着嘴唇,说着,你永远只会对你的病人温柔,这样任性却又是事实的话语。
凌远也觉得,或许自己不是不温柔,只是对待病人的时候,这份温柔更甚了。
凌远进了肝脏外科的办公室,里头热热闹闹的,不知道在讨论什么,见是凌远来了,纷纷都与他打了个招呼,便又继续讨论自己的。
凌远走过去,将手里的盒子放在桌上,说:“病人送的麻薯团子,大家分着吃吧。”
于是一拥而上,纷纷争抢着为数不多的麻薯。凌远见状赶紧伸手捞了两个塞到自己的口袋里,默默地走开了。
看了一下表上的时间,不知不觉之间竟然又是一个饭点,他边想边往自己的办公室走,蓦然之间想起之前吃饭的时候,韦天舒问他的话。
——今天那个和你在天台聊了这么久的人,是谁啊?
凌远下意识就说了,老同学。
好像他和李熏然之间,也就只剩下这点关系了。
如果没有前几天的同学聚会,他和李熏然最后的关系,说不定就是更加陌生的,高中同学了。
没有人会去多询问十年前的同学的故事,也没有人想知道学生时代的凌远有过什么故事。
好像有点无情,也有点悲哀。
可是谁让时间就是这样一把刀,又无情又悲哀,人们还只能默默承受,无法反抗。
凌远回到办公室,莫名其妙地又找到了那一袋他以为消失了的饼干。晚点他还有一台强度较高的手术,实在没时间再去医院食堂吃了。于是就将饼干放在嘴里嚼了,有些受潮吧,饼干有点发软,并不那么酥脆好吃了。不过也没办法,聊以果腹就是了。
他一边吃着为数不多的饼干,喝着热茶,就当做一顿简陋的晚餐。又想起口袋里揣着的两个麻薯团子,想了片刻,还是没有吃。
凌远边吃边摸出手机,按亮屏幕便是系统自带的锁屏界面。他滑动了一下,除了各类时事新闻与博眼球的标题之外便是10086的短信,枯燥单调的简直不能看。
或许我就是这样一个枯燥又单调的人。
他总是这样否定着自己。
凌远鬼使神差地点开了联系人界面,密密麻麻的联系人一个一个划动下来,到了“L”这个字母的部分,他多看了两眼。
原来自己和李熏然,根本就没有联系方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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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主要还是讲了一下凌远这边的事情,大概他冷感的性格的形成可以从文中寻找到几分答案。
我知道你们不爱看这种没有对手戏的过渡章,但是没办法,这篇文就是有这么多这么多的过渡章要铺垫!!!!因为我想写一个比较慢热比较细水长流的简单故事!!!不然怎么叫普通爱情故事呢hh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