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李】普通爱情故事 Sec.13

前文回顾:Sec.1 Sec.2 Sec.3 Sec.4 Sec.5 Sec.6 Sec.7 Sec.8 Sec.9 Sec.10 Sec.11 Sec.12




Section13 空空。

接到消息赶到手术室外的时候,凌远第一次觉得“手术中”这三个字格外刺眼。

空空荡荡的手术室外只有李熏然一个人瘫坐在长椅上,凌远只能看到他格外沉默而孤独的背影——宛如受伤之后独自舔舐伤口,从来不需要任何人关怀的猛兽。

李熏然也是第一时间匆匆从案发现场赶到第一医院来的。他本来有些两难,因为当时在跟的那个案子已经花费了他们太多的时间,好容易有了些眉目。残酷一些说,李熏然当时心中的的确确出现了一座天平。

最后他还是选择了病重的父亲——尽管这个男人给他的记忆太少且太残忍。

凌远几乎是最后一个知道李熏然的父亲突发脑溢血送进急救的,而且这个消息还是他最没想到的人告诉他的。

小李同志。凌院长并不知道小李同志到底如何神通广大,又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联系方式。

凌远的脚步在原地盘桓了一会儿,稳了稳身形,朝着李熏然走去。

他没有组织过任何语言,于医生的身份而言,他能带给李熏然的大概只有冰冷的学术性解释。他只能张嘴说着李熏然根本听不懂的名词来解释这一切。

凌远慢慢地坐到了李熏然的身边,感受到身旁有他人气息迫近的李熏然身子下意识地震颤了一下——此时的他处于高度敏感且高度谨慎的状态,绷紧的神经便宛如一条细细长长的丝线,随时都可能因为一些原因崩断。

届时他究竟会不会发狂,会不会歇斯底里,甚至会不会目眦尽裂,都是凌远所不能想象的。

凌远沉默地,寡言地陪李熏然坐了一会儿。

依旧空旷的手术室外只有冰冷的灯光落在地上反射出越发冷调的光线,纯白的墙壁上倒映出两个人近乎依偎的身影,影影绰绰,模模糊糊地在墙面上晃动,而这一切的一切都诉说着这沉寂无比的事实。

李熏然的脸上还有刚刚冒尖的青色胡茬,一点一点地攀爬在他的下巴上,无端地衬得这从来都元气满满的男人有点沧桑起来。他没有抬头看凌远,好在身边人的气息他已经熟悉了十年之久,叫人感安心。

“其实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对他没有什么感情。”李熏然说,“印象中他总是刻板、严厉、冷淡,好像从来没有给过我笑脸,也好像从来没有对我有过格外激烈的情绪波动。”

李熏然的目光滞滞地凝视着那高高亮起的“手术中”三个字,那灯光颜色太晃眼,直叫他晃得眼眶酸涩。李熏然下意识伸手摸了摸眼眶,好在没有眼泪。

凌远默默,好久才说:“你好像从来没有提起过你爸。”

李熏然立时就回答他:“因为我一直觉得没必要。其实我现在都觉得没必要,我一直都觉得,我根本不在意他。”

听他这样说,凌远纵然有千言万语,此时都梗了喉头。他几次张嘴仿佛想要说什么,但最后都只是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不得不说凌远亦然想起了许乐山,他也一直觉得自己对于这个男人,除却根本没有共同的回忆以外,也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李熏然转过来一张脸,眼眶红红的,如果仔细看可以看见眼球里纵横不一的红血丝,还有眼下两块浅浅的乌青。凌远猛然间想起李熏然之前一直在跟一个棘手的案子,已经好几天日夜颠倒没有好好休息了,也难怪他下巴上冒出这么多青青的胡茬,倒是把他显得老了几岁似的。

李熏然自顾自地说着:“以前我一直希望他能不要掺和进我的生活里…甚至我也想过,他干脆就直接从我的生活里消失算了?反正,反正他也没有过多参与过我的前半生。”

如果非要说起来,父亲对他唯一一次有过激烈情绪的,也就是他直言坦白自己的性取向并且出柜的那次。这是李熏然心头的某一根刺,已经深深陷入了他的皮肉里看不见痕迹,但是只要一旦触碰那个伤口,刺痛仍旧弥漫在心口,疼成一片。

可能他忘得了那一巴掌甩过来的痛楚与力度,也可以忘得掉那些刺耳又叫人心碎的话语,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抹去父亲那张陌生可怖的面孔。

不知道是谁说,有些人在无措的时候手指会无意识地交缠在一起,指腹相抵,互相摩擦生热,给予自己寥寥的慰藉。

凌远用余光去看李熏然放在大腿上交缠在一起的手指,一根手指绕着另外一根,不同的手指的指腹摩擦揉搓,把皮肉揉搓出几分不自然的白色。

他从白大褂的口袋里伸出手去,用温热的手掌包裹住李熏然无措而纠缠的双手。

或许这时候应该说些什么安慰也好,鼓励也罢的话语,但始终还是觉得罢了。

在凌远的潜意识里隐约的明白,李熏然在此时此刻需要的,仅仅只是几分简单的,属于旁人的足够熨帖他惶惶内心的温暖而已。

凌远啊凌远,你永远都只能看到的自己冷情又冷感的一面。

或许你永远永远都不知道,你该有多温柔。

 

阴沉了好几日的天气终于在下午的时候放了晴,暖和而柔软的阳光从绵密的云层里照耀下来落在窗外树木的绿叶上的时候,这世间的一切都染上了金灿灿的光芒。

在这之前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雪,每每早晨起来拉开窗帘便是满目的纯白,宛如置身无边无际的雪原一般。

本以为这场雪会一直落到三月底,甚至于到四月都还不见春天的踪迹。但每每这样想了,不多时这天气就骤然变了个模样,叫人摸不着头脑。都说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要我说这冬春交际的天气,才是最叫人无所应对的。

手术结束之后老李被送进了ICU,李熏然只能隔着厚厚一层玻璃,看着病床上仍然昏迷的父亲身上插满了大大小小的管子。在某一刻,李熏然才恍然发觉,原来他那从来都精神矍铄的父亲是真的老了,身体也孱弱了不少,手臂更像老树皮一样失去了光泽与弹性。

他不禁想,在母亲过世后,自己如愿以偿考上警校以后,与老李究竟有过几次联系?

一只手数的清吗?是不是一两根手指就能撇得清清楚楚了?

说到底,无论是李熏然自己,还是老李本人,估计都不记得了。

好像一条分界线彻底划开了父子两人,好像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和圈子,就连打个电话都变成了奢侈的事情。

亲情在很多时候都是这样越变越寡淡的,最后变成一个弥天大洞,任凭如何声嘶力竭也无法回头。

李熏然在玻璃上看见自己有些憔悴的面容,伸手摸了摸下巴,触手粗糙,胡茬硌得掌心隐隐发痛。

ICU有严格的探视时间规定,只有下午三点的时候才允许病人家属探望,且每次只能进去一个人,探望十分钟,委实煎熬。因此更多的时候,李熏然都只能默默地站在ICU外面望着插满管子一动不动的父亲发呆。

 

“喝吗?”面前伸过来一个熟悉的易拉罐包装,李熏然定睛一看,是那一日他吐槽过的很苦的咖啡。

“谢谢。”李熏然接过,拉开拉环灌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好像波浪一样在他口腔内翻滚,将他的舌头都包裹成苦涩的滋味,李熏然咧了咧嘴放下易拉罐,笑道,“你不是说要换个口味吗,怎么还是这个味道的?”

凌远露出如梦初醒的表情:“哦,工作太忙了,这点小事就忘记了。”

确实是小事。李熏然在脑子里莫名其妙地反问了自己一下,又捞起易拉罐把剩下的液体喝得一干二净。末了,他咂咂嘴,说着:“好像也没有这么苦了?我的味觉出现问题了?”

强颜欢笑的模样有点丑还有点假。

凌远在心头叹了口气,夺过李熏然手里抓着的易拉罐,从白大褂兜里摸出个什么东西,放在他的掌心上,扭头就走了。

李熏然愣愣地望着凌远快步离开的背影,低头望向自己的掌心。

——是一颗葡萄味的水果糖。



======

坚强的老李是不会因此便当的!

评论(33)
热度(156)

© 柳逐卿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