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逐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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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ction19 各自。

凌远无法猜测李熏然究竟有没有将那些深埋在心底十年的感情宣泄而出。

他有些日子没来了。凌远也是偶然听见ICU那边的小护士说起，才猛然想起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这些没有李熏然的日子里，所有节奏步调也依然如是。他仍是他大名鼎鼎的第一医院院长凌远，尽管已经不坐诊许久，却也依旧有不少病人或是家属特地赶过来只为说上两句话。

凌远从来不是一个容易被感情操纵左右的人——与其这样说，倒不如说他心底里根本没有“人之常情”这个词语。这话自然是与他极其相熟的人才能说出来的，韦天舒此刻正在办公室里喝着热茶，冷不丁倒是打了个喷嚏。

在避过小护士的多次自言自语以后，终于意识有些恢复的老李也开始向凌远询问李熏然的踪影时，他才真真将这事儿提到了心里。

或许说凌远冷酷也好，说他无情也罢，但偏生是这样铁面无私，不近人情的凌院长，所有人都不得不信服他。

凌远下了一台手术，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了办公室。

往办公椅上一坐，习惯性地打开杯盖啜一口杯里的茶水，果不其然已经冷透了。茶叶的苦涩味道被完全激发出来，沉沉地落在他的舌苔上，凌远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他翻开手机，手机上赫然写着“星期一”三个大字。

凌远不由得想，距离上一次他和李熏然分开以后，是过去了多久？

三天，五天，甚至说一周，或许早已过去了半个月。

凌远鬼使神差地点开了一个绿色的app——微信。

天知道凌大院长上微信简直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事儿，当初叫他开通微信就已经废了不少口舌，可哪知道这人也就只是走个形式，从来都没见他在同事群里聊过天。自然是有人出过损招，说什么用红包勾引凌院长出来云云，结果到过了24小时，那红包里的钱都重新回到了发红包的那人的钱包里，凌院长依旧神龙不见尾。

凌远是有李熏然微信的。

记不得是哪一天他软磨硬泡地说了许久，凌远总归架不住这炮弹般的攻击，才应了。

对于自己的“健忘”，凌远觉得有些可笑。

可他明明从来不会忘记任何病例的特点，也记得住疑难病例的特点，更不会忘记自己的手术排在星期几几点几分，若是有可能，精确到几秒也不是不行。

韦天舒笑他，说“凌远啊凌远，你他妈就天生适合做一个孤家寡人！”

那时候他还没得现在沉稳，自然也回嘴怼他几句，心头不服。

可哪里知道后来自己就真的变成了这副模样。

不浪漫不贴心又不温柔，人家是十佳男友，搁在凌远这里，直接变成了十不佳男友。旁的不说，就连恋爱周年纪念日，在人家姑娘提醒过的情况下，他还是能忘到九霄云外去。

见证了凌远失败的恋爱之后，韦天舒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如同一个恨铁不成钢可最后不得不妥协的老母亲一样叹了口气。

 

微信上赫然跳出许多消息来，凌远草草地看了一遍，用手指一个一个耐心地删除了那些没用的新闻以后，才细细看旁的消息。

因为知道凌院长并不用微信，所以医院里若是有人有事找他，也断断不会在微信上的。再来就是当初被韦天舒拉进去的同事群，已经被凌远屏蔽了消息，望着那突兀的“99+”，他更加不会去打开来看了。

只剩下李熏然的头像还在那里了。

凌远心头有些忐忑地跳动起来。

最后一条消息是“晚安”，李熏然那里发过来的。

时间显示……整整十五天前。

凌远不是没有拐弯抹角地问过老李，那天李熏然有没有对他说什么特别的话。

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形容枯槁，因着是病容，更显几分苍白，全然没有了在李熏然嘴里描写的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强势模样。甚至于是面对凌远尽可能委婉却也表达清楚的问题，也是独自消化了许久，才讷讷地摇了摇头。

凌远说不清楚那一刻自己心里充斥满溢的情绪究竟是什么。

……李熏然真的听了他的话，没有说这些话来刺激老李。

可他分明这样倔强又这样强硬，可他分明从自己身边走过时都不愿意吝啬一个眼神再多望自己一眼，可他分明，这样失望又难过地说出“我后悔了”四个字。

 

凌远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来回按动，他此时此刻就像是一个斟酌字句给喜欢的人编辑短信的高中生似的，生怕自己哪个字眼用的不好，整句话的意思就被歪曲了。

来来去去大约是浪费了半分钟的时间。虽然这期间凌大院长也多少处理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但都是小事儿，他还是把更多的时间花在编辑消息上。

天以为他能写出什么富有真情实感，甚至于说惊天地泣鬼神的话语来给李熏然。恐怕第一医院的全体员工怎么也不会相信，他们记忆里一丝不苟看上去还有点性冷淡的凌大院长，在绞尽脑汁了半小时之后发送出去的消息，竟然只是简单的三个字。

——吃了吗？

如果换做是你们，在下午两点半这个不上不下的时间里，收到这样一条微信，会有什么想法？

大概八成的的人都会觉得，神经病啊！

李熏然也是普通人，自然包括在这八成里面。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彼时他并没有收到来自凌远苦思冥想之后编辑的微信。

 

李熏然离开新市已经整整半个月了，这期间除了局里的同事，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本来这个案子倒是没有这样大，一件性质恶劣的盗窃事件在短短几天之内发酵成跨省级的案子，立时引起了新市警察局的大力关注。李熏然则更是毛遂自荐，此时人已在距离新市几十公里外的陌生城市的陌生乡镇里，熬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扎根一般地坐在车里一动不动。

他们已经在这个乡镇里蹲了有整整两天了，所有人都不敢合眼，生怕漏下什么，错过什么重要线索。若非实在累极了，才会跑到后排稍微蜷缩着躺在椅子上睡一会儿，但不过多时便也很快投入工作。

此时已是夜里一点，乡镇里的人们早已入了梦想，唯有远方遥遥地传来几声不甚清晰的狗叫声，除此之外陪伴一车人的，只剩下安宁的虫鸣。

小李小心翼翼地递了一瓶水上去，李熏然看他一眼，颔首接过喝了一口，又把目光投了出去。

李熏然的手机在无尽的黑夜里发散出微弱的光芒，在无人的座位上拢出一片小小的光亮。

小李揉着眼睛，没按捺住好奇心，还是凑上去看了一眼，登时把眼睛都睁得极大，丝毫没有方才被睡神围绕的恹恹模样。

用手肘轻轻地碰了碰李熏然，小李压低嗓音说着话：“熏然哥，你的微信有人找。”

李熏然却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一间并不特别的土坯房。

小李又补上一句：“都是今天下午两点多发的了。”

李熏然才舍得把头扭过来，黑黢黢的车里小李也瞧不见他的表情，但是直觉告诉他李熏然好像并没有他预想的这么开心。小李往自己的座位上缩了缩，好似学生时代早恋被教导主任抓包的可怜模样，低着头不敢言语。

“小李。”于是李队发号施令，“工作的时候，不要看顾私人事务。”

也是小李没脾气，反正他也不敢有脾气。同样的，小李清楚工作时候的李熏然，是绝对认真严谨，一丝不苟到几乎可用变态来形容的模样，自然更是没有理由辩解或反驳了。

只能悻悻地，把已经到了喉咙口的“是凌院长的消息”，默默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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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好友【小李】助攻失败！